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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没有什么模样,他这时候根本没接到扶苏的回信。
两人的信件并非随同国事走发给皇帝陛下的快马传递,因此,胡亥的信件送到扶苏手中走了一个多月,等到扶苏接到信件再行答复后送返,胡亥已经继续东南之行,走到更远的城市,当他接到扶苏传回的信件,冰封的湖水早已开化,枝头吐露着嫩绿的新芽。
嬴政到底年岁渐长,精力不同以往
因为胡亥心血来潮提出修改车驾,降低马车的颠簸,嬴政像是老小孩儿似的跟着幼子兴致勃勃的研讨修改,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老胳膊老腿都像是被拆卸又重组了似的,之后的路上再也不想抬起来受累。
所幸修整之后的马车车厢底下有了力量强韧的弹簧支撑,无论碾压过怎样砂石嶙峋的路途都感受不到什么颠簸,让他一路躺在宽敞的王车之中尽情睡眠。
前来送信的士兵穿着不同以往,鑫缇看着捧着裹得严严实实盒子的士兵竟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今日的奏章不是都送来了么?你是来送什么的?这身衣裳跟往常不一样。”鑫缇说着话,防备的挡住车厢们,对路上数次不成功的行刺心有余悸。
士卒眼见鑫缇的动作,主动退后几步,双手捧高包裹严实的盒子,吐字清晰的解析:“近五个月前,胡亥公子派人送信回咸阳宫给长公子,路途遥远,小人无能,才将信件送回。”
鑫缇还记得胡亥之前偷偷摸摸背着陛下给太子传信的事情,听到士卒的解释,恍然大悟:“你从前也参加了灭国大战?”
若非曾经同扶苏公子一同在军中效力,中车府卫士都更加习惯称其为太子,而不是长公子。
前来送信的士卒得意一笑,挺起胸膛提高声音道:“大战里,我一口气杀了几百人,大战结束之后上将军将我们这群军功最多的都送回咸阳宫拱卫王驾了。”
“一路辛苦诸位了。”鑫缇赶忙致谢,主动上前接过士兵手里的盒子,显得客气了许多。
士卒一摆手,脸上笑容恢复憨厚,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说:“比起军功,大王的安慰更重要,您忙,我走了。”
鑫缇客客气气的躬身行礼,等到前来送信的士卒离去才轻手轻脚的将王车车门打开一丝细缝,王车之中陛下果然仍旧舒坦的摆着大字型睡得安稳,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声唤道:“胡亥公子,太子给您传信到了。”
百无聊赖的继续枯燥学业的胡亥双眸霎时被点亮,他连手中的书简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抓着碍事的下摆快速爬到门口,从鑫缇怀中将漆盒夺了过来。
胡亥虽然身子不停抽高,可身为老秦人的鑫缇也是个高挑的内侍,仍旧将他当成孩子,眼见胡亥的动作只当他因为四年兄长,递过了漆盒赶忙合起车门,防止微凉的春风灌入车厢里影响了陛下的睡眠。
胡亥紧张的咽了几口唾沫,看着镂刻精美的漆盒紧张得呼吸都加快不少,他掌心没多一会便沾满汗水,抓不稳手中的漆盒。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道:就算写了什么我不喜欢的,也不可怕,滴水穿石,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胡亥猛然掀开漆盒,入眼的却是他自己亲自选择了花纹的一块锦帛,锦帛上的暗纹真是被誉为“扶苏”的桑树,除了锦帛上写着的话,他多多少少隐藏了一股“横也思来竖也思”的矫情想法,盼着被扶苏看穿。
可眼下……
胡亥上挑的嘴角缓缓落下,眼中浓郁的期待之色渐渐熄灭,他动作缓慢而迟疑的拿起锦帛,苦笑着将其展平,手指用力捏着锦帛略透出颤抖。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真是自讨苦吃。
“背面有字!”十五扑腾着翅膀落在胡亥肩上,将胡亥压得身子一歪,险些侧摔在车厢上。
他转头瞪了十五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的翻过锦帛——“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短短八个字落入胡亥眼中,原本被拉平的嘴角已经高高卷起,他再一次抓紧了手中的锦帛,明亮的双眼弯成新月,红润双唇之中露出两排无意遮掩的雪白牙齿。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失望之后,再发现扶苏写的话后半句,果然让人心中越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