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边念着悼词一边动了动耳朵,脸上虽然仍有哀伤的神情,可眼神却不由得为了儿子们古灵精怪的举动透出一抹无奈的慈爱,事毕,他回过头竟然像是根本没发现儿子们挪了位置似的,抬脚直接走了。
嬴政一离开大殿,殿内霎时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呼气声,在场的诸位姬妾都是育有子女的人,听到这些声响也故作不知,轻轻放过。
最开始的机灵少年寄到扶苏身边,压低嗓子说:“大哥,父王是不是生我们气了?”
扶苏抬手摸了摸少年头顶,温和的说:“高,父王是为了太后辞世而难过,你们最近都不要淘气惹恼父王,让他开开心心的。”
少年面上表情更苦,做了个鬼脸,干巴巴的说:“那岂不是要好好背书、习武了,否则父王考校的时候肯定要惩罚我的。”
扶苏再次摸了摸高的头顶没多说什么,心中却想起院中总是用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婴孩,心想:是不是孩子都厌倦他人管教、指导呢?
胡亥当初似乎比高调皮得多,每当父王大宴群臣,总是故意作弄大臣,而厌烦自己的说教。
可胡亥现在这般乖巧可爱,扶苏实在无法从他现在的表现看出日后乖戾的来源在何处。
“大哥,你想什么呢?”高见扶苏手掌还落在自己头顶,眼神却望向远处找不到焦距,有些不满的推了推扶苏,眼神委屈。
扶苏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发愣,他勾了勾唇,收回手,再叮嘱一遍:“记得让将闾他们三个帮着你看管弟弟们,不可胡为。”
高还想为了扶苏刚刚发愣闹脾气,可一对上他冷淡的眼神却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赶忙低头应下。
扶苏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而去。
高摸了摸狂跳的胸口,低声说:“大哥刚才怎么那么吓人,看着跟父王似的,浑身……嗯,浑身都冷冰冰的刺人生疼。”
嬴政虽然有心在华阳夫人死后极尽荣哀,可现实已经不能容许他花费更多精力关注一名老妪的葬礼——被擒获的韩国遗老遗少已经被上将军王贲带领大军押回咸阳,朝堂上正为了如何处理这群人而吵闹不休。
整整折腾过全部夏日之后,朝会上终于争论出了一个大概,可如何对待韩国遗老又偏偏分成两派,限于琐细而导致大事不能决断。
嬴政坐在大案前,听着不绝于耳的争论声,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拍桌案,沉声道:“我大秦志在六国而非一韩国而终,如此争论不休,何时才能沿着大计向下一国进攻!”
大臣相互对视几眼,丞相王绾坚持己见道:“大王,臣以为对待韩国应效法武王灭商之举。韩国的国土已经尽在我大秦掌握,不如存留韩国社稷以堵悠悠众口。臣也明白此举有些弊端,可华夏三千载,除了三皇五帝这些圣君,国人早已习惯天子诸侯制度,只要存留韩国宗庙社稷以资抚慰,令韩国的追随者心中有所依托,便能够令他们反抗之心大减。除了新郑国都用以韩国遗老,剩余城池封地皆可如我大秦版图,施行郡县,是为稳妥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