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与姨妈姊妹二人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
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具是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
为彰显自己在荣国府中的超凡地位,王夫人命丫鬟过侯府来请大房的几位姑娘和两位小爷一同过府待客。
迎春三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惜春的性子,最是耿直,待她从王夫人的这番操作中回过神来时,顿时心头火起,手中的画笔重重地拍到桌上,怒斥道:“二太太好大的脸面,那薛家不过一商户,何德何能,竟能让咱们这些公侯小姐去与她做陪?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二话不说,嚷嚷着将那小丫头子赶了出去。
那小丫头子愣了许久,不敢相信。
“二姑娘,这……”
迎春正捧着一卷棋谱研究着,见那小丫头子还在那里忤着,柔声笑道:“四姑娘的话没听到么?青莲,你再将四姑娘的话说一遍。”
大丫鬟青莲上前一步,非常精准的将刚才惜春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得那小丫头子一脸懵。
那小丫头子接了这么个传话的轻省活儿,心里正美着呢。这么个轻松的活儿,她还是仗着自己与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沾亲带故,才能抢到手的。本以为是个很容易完成的活儿,谁曾想,这三位姑娘竟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王夫人,四姑娘更是直接怼到了她的脸上。须知她是替王夫人传话的人,代表的可是二太太的脸面,四姑娘给他们没脸,就是在给王夫人没脸,她难道不怕传出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出去吗?
那小丫头在迎春三人这里受了气,回到王夫人那儿,添油加醋的将他所遇之事学与王夫人听,气得王夫人差点将手中的佛珠生生捏碎了。
因着薛蟠闹出来的那事,薛王氏不得不带提前着一双儿女入京投奔亲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薛家如此急着进京所为何来,不过是不宜宣之于口,留个面子罢了。看破不说破谁,谁知道被惜春给戳破了,薛王氏难堪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薛王氏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有未历练出来的薛宝钗?
这位随份从时的宝姐姐,早已经羞涩得没脸见人了。压下怒火王夫人又问去请贾琏的周瑞家的。
“琏哥儿又说了什么?”
那周瑞家的道:“琏二爷一早便出了府去,说是去苏大人的府上交作业去了,并不在府里。”交作业一词,也是琏二爷是最先使用的,也不知琏二爷是从哪里学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句的,听着倒也新鲜。
王夫人沉默了一阵,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仿佛从牙缝里吐出来似的,吓得周瑞家的哆嗦不已,被大房的几个小崽子落了这么大的面子,王夫人哪里受得了这气?只恨不能将那几个小崽子抓起来千刀万剐!
可惜没有什么卵用。
薛宝钗到底与两位长辈不同,她识字,人又聪慧,看事情,看问题,自是有她自己的一套。
方才她听到丫鬟转述惜春的话时,的确被气的不轻,待冷静了下来,她却是多了不少想法。
脑中念头直转,薛宝钗开口劝道:“妈妈,姨妈,很不必这般生气,惜春姑娘毕竟是公府小姐,又是嫡出的姑娘,心气高些也是有的。咱们这次的宴请,确实仓促了些,她心里有气也是有的。依我说,等明儿咱们家安顿好了,再好好的整上一桌席面,请她们来赴宴罢!”
老姊妹二人对视一眼,王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忙让周瑞家的将此事吩咐下去。
周瑞家的应下,正退出去,薛宝钗唤住了她。
“周姐姐,且等一等。”
周瑞家的停住脚,谄笑着问道:“宝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定然办的妥妥贴贴的。”
周瑞家的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自打薛家人进了京,不过一日光景,荣国府上下就已经知道了一点,薛家人出手阔绰,只要帮他们办事,事无大小,赏钱大大的有,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在的向周围人传达着一个信息:人傻钱多速来坑!
就这么一天下来,争着道薛家人面前图表现的丫鬟婆子便多了起来,周瑞家的自然也不例外。
薛宝钗笑道:“哪里就那么郑重其是了。我不过是想到府里本就事多,众人手头上都有自己的活儿,如今让他们额外做事,我竟是过意不去。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且拿去帮我置办一桌宴席,只捡那好的做上便是,若是不够了,尽管再来寻我取。”
说完冲一旁的莺儿使了个眼色,那莺儿忙取出一个荷包递了上去。
周瑞家的两眼放光,当下笑容满面的接过那荷包,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宝姑娘办好着这个事。
所谓有钱能使磨推鬼,不止是周瑞家的,但凡参与到今天这事儿的人,全都被这一百两银子吊着,全都尽心尽力的替薛宝钗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