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视我,像是在看陷于尘埃的蝼蚁。]
津岛修治,姑且称为太宰治吧,已经长成青年的男人如此自称,他好像不大喜欢原来的名字,这让津岛原右卫门更加气愤了。
[那是父亲准备的名字,因为对你满怀期待,才叫做修治。]两鼻孔里几乎喷出白色的气,像是头愤怒的公牛,尾巴上下摆动,蹄子踢踏着,恨不得踹上太宰治的胸口。[我甚至给儿子取了与你一样的名字!]
“好久不见,原右卫门先生。”他像绅士一样假惺惺地问候,“你过得好吗?我们应该快十年没有见过了,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家里也是一样。”
[又是原右卫门先生。]津岛更生气了,[从小时候开始,就连兄长都不大肯喊,被问到的时候还敢露出困扰的表情说“我不太适应叫您那个”,不太适应?我做你兄长,是件让你感到勉强,让你觉得丢脸的事情吗?]
妒火中烧。
“你为什么回来了?”他听见自己硬邦邦地询问。
“嗯,原因有很多。”太宰治摩挲下巴,“能告诉你的部分应该是,太久没有回到家,来一场追寻故乡之旅之类的,这也确实是我回来的原因,信件上已经说了,不过今天来只是因为有位朋友拜托我代替他看半天小少爷。”
“从血缘关系来说,他是我的小侄子。”
[来了。]
他的心脏跳漏了一拍,窒息感潮水一样从周围涌来,他陷在泥潭里,七窍填满了淤泥。
[他真实的样子……]
“不过。”太宰治的声音像是坏掉了一样,当然那是听在津岛原右卫门耳中,放在他人耳朵里,也许觉得他很正常。
“竟然给他取名津岛修治,原右卫门先生你抱着怎样的心情给他取这名字的?”太宰治的眼睛一圈漆黑,黑色的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在一起,盯着他的眼睛,人类便会产生最原始的恐惧,“是因为我吗?是因为觉得超不过我所以才把扭曲的思想寄托在他身上?太可悲了吧。”他说的可悲不知道是在讲津岛修治还是原右卫门。
对眼前的男人,太宰是很不喜欢的,他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向他人倾洒黑漆漆的污泥般的恶意了,但是从第一眼看到这人起,他就失控了。
“把那孩子放在身边日日夜夜看着,有什么感觉,原右卫门先生?”他几乎是用轻快的语调说,“您热爱自我虐待的癖好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曾变化,那般笔记本还留着吗,写满了我名字的本子。”他居高临下地睥睨流冷汗的男人一样,“哎呀,您这样的话,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触摸到我衣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