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子闭上双目,缓缓忆道:“老夫当年……在圣堂一战中亦受了些伤,自感技不如人,于是前往苗疆,想采集一些珍稀的练毒之物。就在那里,老夫结识了怪医沈鸩。此人可以说是我生平十分佩服之人,他全心钻研毒物,对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正邪相争,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也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用计骗取了毒龙教的圣物五毒宝典,遭到苗人的举族追杀,也并无悔恨恐惧之意。因此,我便助了他一臂之力。”
东方未明心中冷笑:好个“一臂之力”,恐怕正是玄冥子在与沈鸩的争夺之中,撕走了宝典上的几张残页,才得了唯我独命丸的配置药方。沈鸩是否也是他害的?不,怪医当年应当逃脱了,否则便无法将五毒宝典传给沈澜小祖宗。
“或许正是师叔在苗疆的那段日子,龙王不在天都峰上,而在洛阳?”
“但他为何要去洛阳呢?大战之后,中原武林与我教可以说不共戴天;洛阳是天下之中,莫说少林寺和嵩山派近在咫尺,仅仅在洛阳城中,便有天剑门、长虹镖局和丐帮分舵,每日往来城中的江湖人络绎不绝。而龙王是西域胡人,身材样貌均十分扎眼,极易引人注目。一旦叫人察觉,势必引来一场血战。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他如此犯险?”
“……咳咳。小侄实在不知情。不过只要龙王还记得当年有过这段风流,那么我们便可以‘厉家子孙’的下落为饵,诱他露出破绽。”
“难。”玄冥子摇头道,“依老夫看,龙王当年或因某件要事途经洛阳,与那美貌老板娘做了一夜露水夫妻,随即完全抛到了脑后。谁知那女子一夜过后便珠胎暗结,十月之后生下孩儿,龙王全不知情;因此如今见到荆师侄也毫无反应。”
东方未明苦笑着赞同,但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当真是如此吗?按照红殇从老板娘那里问来的,龙王应当在洛阳城中停留了远不止一日。但师叔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明明是圣堂大战刚过,一教之主龙王为何会抛下繁重的教务,跑到千里之外的中原古城中栖身呢?当年玄冥子不在教中,夜叉和摩呼罗迦等人一直追随龙王,就没有提出任何疑义?
忽然,一个离奇的念头像电闪雷鸣一般穿过脑海。东方未明打了个哆嗦,手臂上隐隐浮现出一层鸡皮疙瘩。
难道说……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玄冥子见他面色惨白,便劝了他几句,命他回去好生休息。东方未明勉强告辞,离开的时候,神色还是浑浑噩噩的。
“那小子到底怎么了?” 东方未明走后,玄冥子在药庐中喃喃自问,“为何龙王当年的一段风流韵事,叫他如此反常?”
看上去空无一人的暗室之中,忽然有声音从角落里传出——那声音闷而晦涩,仿佛埋藏在地下的冤魂,在悄声叹息。
“此子虽年少,然颇有城府,所图不在小。旁人计划着前走一步、两步之时,他已算到了三、五步开外。”
玄冥子蹙眉道:“……莫非他假意助我,其实另有所图?”
声音回答道:“兴许有,兴许没有。皆为杞人之忧。我等不是已经计划好了么——东方未明必会死于‘天龙教内乱’那一日。”
当东方未明与玄冥子密谈之时,新任的自在天也没闲着。他想到白日里提起的摩呼罗迦的下落,心里头颇不宁静。忽然一拍大腿,心道:先前刚上天都峰时,处处小心,唯恐叫人瞧见了长相,如今连脸都不必遮了,还有什么可怕?倒不如趁此良机,将这座山头好好地逛个遍;日后若要躲藏逃走,也有个计划。如此一想,他留了一张字条给东方未明,抄起佩剑便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此时夜色已深。傅剑寒擎着火把,以“查岗”为名在峰上四处转悠,果然一路畅行无阻。自从白天见了真容,教众们都晓得他是近日在教主面前炙手可热的新人,巴不得上来奉承讨好。傅剑寒心道方便,将缠上来的众人一一打发了,继续孤身往险要的地方去。最后他循着一条极为难走的山路,摸索着渐渐爬下险峰,眼看便要到达一座十分隐蔽的山坳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