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也在那一瞬间调整好了呼吸。这种在复杂的环境中被人暗中偷袭的情形,近些年来他也算颇有经验。但那些他追捕过的大盗山贼,论谋略论耍诈,恐怕没一个比得上自己奸猾似鬼的小师弟。
破风之声突然传来。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飞针、飞刀、飞蝗石、铁莲子等等乘风而来,瞄准了他双手双脚的要穴。
但在这一蓬暗器尚未到达目标之前,荆棘早已不在原处。他居然迎着暗器飞来的方向,纵身扑上,右手魔刀拦腰劈出,顷刻便将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斩断;左手一剑刺向树倒后露出的人影。东方未明的身子如蟒蛇一般绕着后方的树干拧了一圈,佛剑刚好插入了挡在他面前的树干。在荆棘拔出剑身之前,他又甩手从左侧发出几道生死符。但荆棘右腕一挑,魔刀刀身微震,轻轻松松改变了暗器飞行的轨道——一排生死符全部钉在侧面的树枝上,融化成几道水线。此时他左手也拔剑出来,攻向从侧面窜出来的师弟。
荆棘这一剑,只刺中了一团飞散的枯枝树叶;东方未明再次以金雁功倒仰逃出,同时以小李飞刀的手法射出一镖。离火玄冰镖“叮”地一声撞在佛剑剑身,令荆棘也感觉虎口一麻。但再挥刀去追时,东方未明又找不见了。他在这种处处是遮挡的密林中,可以说如鱼得水,随时能够隐藏不见,又随处可以发起偷袭。尽管身上带着的暗器数目是有限的,却可不断利用摘叶飞花给对手制造错觉和障碍,令他们如惊弓之鸟一般一刻不得放松,直至露出破绽。
这种神出鬼没的打架正是东方未明的风格。然而对付别人还好,对付二师兄就碰了个大钉子。只见荆棘毫不客气地刀剑齐使,或砍或削,或劈或剁,不一会儿功夫便把碍事的林木修了个干净。随后大摇大摆地立在被自己硬生生开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将兵刃往脚边的泥地里重重一插,仿佛完全不惧自己成为暗器的靶子。
“我烦了。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
正捏着一小片生死符计算距离的东方未明无力地叹了口气——即便能以耍诈的手段取巧赢了,但只要二师兄心不服,结果都是无法令他回头。要想令二师兄正视自己,必须正面击败这个几乎从未胜过的对手。
一道蓝影从树冠中飞了出来,姿态曼妙无比,使得正是一套天山六阳掌。
荆棘双手空空,竟然以一套最简单明了的逍遥拳法应对。
这套入门拳法看似粗浅,却也颇得逍遥武学灵动多变的玄妙;而在荆棘手底下使出,一招一式更带了几分刚猛沉郁的势头,刚柔并济,威力不在六阳掌之下。况且他内力深厚,又暗怀怒火,拳劲也恍惚成了无形的兵刃,左剑右刀,出手之重,落招之准,竟是师弟生平从未在“切磋”中见识过的。
东方未明这下可亲身体验了一把“一力降十会”的苦。他催掌愈急,便愈为对手所趁;再多的手足配合、机巧变化,也挡不住二师兄实打实的一拳。好不容易右掌扣住二师兄的一只手腕,掌缘向他后颈切去,却立刻被荆棘单手一抓,拖着臂膀掀翻了过来。他马上变换身法,一面压低重心躲闪一面足尖踢向二师兄的膝盖。荆棘竟沉肩滑步,以右腿硬接了东方未明此招,手臂发力一送,便将小师弟猛然掷了出去。
东方未明被他这么一扔,反而得了数息的喘息之机。他一面心底暗叹二师兄实在是武功了得,不理解他别扭个什么劲儿,一面绞尽脑汁计算着自己的取胜之道。如今内力、迅捷全都落了下风,若还想赢,便只有“出乎意料”一途。难就难在他们作为逍遥谷同门,对对方的习惯套路、招式斤两全都清清楚楚。好在东方未明还有个压箱底的秘密,连师父都不知道。
那是今年春天他做客毒龙教时,受蓝教主之邀游览无量山底部的剑湖宫,无意中发现洞中的一尊玉像附近的石壁上刻了一部秘籍。他如获至宝,花了三天两夜硬是背下了壁上的字迹——共有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六脉剑法。但这套剑法对内力的要求实在太高,东方未明回谷之后暗中领悟,却发觉哪怕只使一路少商剑法都十分费力;目下,以他体内残存的真气,恐怕只要发出一道剑气就足以将内力耗竭。
东方未明暗自思忖: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在一招之内无法击倒二师兄,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必须特别谨慎;先做些虚招以为铺垫,然后在二师兄最意料不到的时候,使出这道无形的剑气。
他再次向对手跃了过去,双掌齐上,用的是一招“阳歌天钧”。荆棘却看也不看,当胸擂来一拳,被东方未明变掌为指、在臂上一拂,指力吐在肘弯之处,将拳劲散开。荆棘立即以勾拳抢上,拳风如刀风一般凌厉。东方未明却欲进先退,还以逍遥迷踪腿中的一招“龙腾江海”。荆棘见他拳、指、腿法等等变了又变,不禁大不以为然,口中道:“你小子总是这般贪多嚼不烂——”
东方未明笑道:“师弟不是一向如此。”说话间腿脚不停,又换了几招腿法,但终究占不到什么便宜。荆棘心道给他个教训也好,忽然大喝一声,一臂挡下东方未明的一腿,另一手聚力一线,向他的鼻梁的方位击去。
间不容发之际,东方未明并不闪转躲避,只是拼命向后仰头,略微化解了些许拳劲;但这一拳仍是老重,砸得他眼冒金星、鼻子里火辣辣的。但就在同一刹那,他真气聚会到手太阴肺经,右手拇指全力发出一道“少商剑”,点向荆棘身前“璇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