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认知让他焦躁,就像每次有个人把心灵的边界接轨到这里,那照耀在甲板上的阳光都令他觉得刺眼。
一杯香蕉船出现在他搁在桌沿的手肘旁,然后是被缓缓掀起的帽子,驼色绅士帽带了一点温和,大地色系的温暖,映衬着那只贴和它的大手,仿佛变魔术一般,深青色的瓶身沿着光滑的弧度上升,然后是古典优雅的暗金色曲颈。
软木塞打开,浓醇怡人的紫红液体倒入葡萄酒杯,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银发青年朝他微笑:“嗨,潘,不喜欢我送的帽子吗?”
捧着泛黄陈旧的《圣经》,一张夹在其中的残破纸片被幽蓝色的火焰分解,蔓延到整本书。
合起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像感觉不到痛楚般捧起燃烧的《圣经》,轻轻一送,散射开来的粒子消失于静止的灰色时空。
摘下量子程序推导墨镜,宇宙恢复永恒不变的黑色,亚当静静站在太空站宏伟的轨道环架上,一波波发散着精神力,回应着广大自然的能量波动,不再刻意计划什么,只将心中的感觉投放进幽深的寰宇。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在苍白的冷光充斥的实验室里,许许多多的培养槽空着,只有他漂浮在一个柱形容器里,淡蓝的液氮荡漾。
他的母亲——朵瑞丝站在外面,穿着去世那天的衣服,怀抱封面印着宗教油画的圣经,胸前佩戴一枚小小的银色十字架项链,微笑地凝视他。
这是梦,他在梦里就意识到。
真实的情景是,幼小的他在蒙昧中看到,一只只液槽里畸形的胎儿,不时涨破强化玻璃的息肉和神经组织,血淋淋洒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的萎缩器官和变异大脑,令他的灵魂仿佛浸泡在液氮中,冷到头发丝,瞬间冻至骨髓,直达心灵深处的寒意纠缠入骨。
当他因为感觉微弱,无法掌握身体平衡,第一次坐着轮椅被推进手术室时,几个研究员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夹杂着“it”称谓的长句。
下一次,他是躺在一个有活动轮子的钢铁笼子被推进去。
「上帝是否曾经把神子送下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确信,我们培育的不是神人后裔,也不是经过改良的纯种人类,是一段神秘基因的复制体,一个还未被证实的理论,一个杂交失败的半成品,这样的生命应当生来为人类服务,就和千千万万的小白鼠,中国那个怪异的实验材料一样。」
一名“有良知”的政治家,来巡视时,看着铁笼里的他说。
教他举手和蹲下,教他用“尊贵”的华盛顿口音说话,教他“美国是永远的帝国”和“民主万岁”……
像被探针刺入脊髓的青蛙,喂转基因食物丧失动物本能的白鼠,做药理实验的兔子。
数不清的电击训练和芯片灌输,让神经记录了那样的反射与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