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玻璃投下斑斓影子,银盆中的圣水映着点点碎金,上帝的孩子钉在十字架上,痛苦的表情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不真实感。
他呆呆地看着,黑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小腿在长椅下前后摇摆,两手撑住椅子边缘,身体跟着晃荡。
礼拜已经结束了,教堂的工作人员不知是否出于仁慈心,没有赶这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
「小弟。」一个男孩子跑进来,黑亮的短发跳跃,洒落的尽是光亮,眉清目秀的小脸沁着汗珠,看到一个牧师在看他,放轻脚步,绕到长椅后面,探出头对把自己藏起来的家伙说,「快跟我回去。」
「不要。」缩成小小一团的孩子说,「我要睡觉。」
他很少这样任性,实在是今天在校长室听到的对话让他心里憋了把火,强忍着哮喘发作的症状,脸上习惯性地露出发呆的神情,黑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祭坛上的基督。
刚刚主祭和信徒说:主,求你垂怜……垂怜什么呢?
他无意识地记住圣歌反复吟唱的旋律,一遍遍回放,仿佛没有尽头,细细碎碎的歌盘旋而上,像他心底琐碎的情绪,一年年沉淀,针刺般疼。
「别闹了!」大点的男孩急了,小手绕过椅背拍打他。
「我很困。」年纪小的孩子眯起眼,眸光却清晰冷亮,丝毫没有睡意。
一团黑影罩住他,他知道堂哥绕到了他前面,自由时间结束。
「小夜。」当大他三岁的堂兄像姥爷一样叫他小名,就代表训话开始,「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上还有很多人没衣服穿,没饭吃呢。你是不能读书,将来还可以考试,我考过,我会告诉你答案……」
「噢!」他不耐烦地坐起,用力甩头,大叫大嚷的冲动在胸口徘徊。
那时他们还太小,斐越没学会成年人的洞悉与宽谅,而他已犯起孩子气的别扭,一生没有改变。
他迎上堂兄关切的目光,内心闷烧依旧,却发作不出来。
半晌,他嘟起嘴,伸出儿童特有的,虽然有很多针孔但还是有肉的小胖手:「抱!」
斐越高兴地展颜,抱了抱他,随即烦恼:「我抱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