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的来访者们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房间内看见贝里沙,但他就是来了。坐在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老态龙钟,行将就木,被宽大的巫师袍掩盖,昏昏欲睡地抬眼打量说话的人。大家都没把握他是否听见了他们说话,但他的表态没有人胆敢公然反驳,每当他习惯性的清嗓子——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响起,兴致再高的发言者都会谨慎地闭上嘴巴,虔心聆听他的结论。
威克多站在窗前,对他们看似颇具权威性的言论不置一词。
保加利亚古灵阁的总负责诺卡已经喝了六杯特制饮料,私人律师恩达·麦卡里斯笑眯眯地注视着那些大人物们,不厌其烦地把他们每一位的表情打量一遍又一遍。
“我可以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小梅迪乌斩钉截铁的地发表了个人总结。
“我也是,而且我也无话可说了。”萨马拉斯紧随其后。
接下来每一个人都说了类似的话。
再之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贝里沙。
现在不是酷暑寒冬,室内气温不低,贝里沙却蜷缩在椅子里,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杯子,手腕颤颤巍巍,离他最近的萨马拉斯盯着贝里沙的前襟,显得忧心忡忡,所幸贝里沙没有撒出一滴酒。
室内的静默并没有因他的无动于衷而改变。
这群人是为了什么相隔几十年后重聚?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切的关键在于那本从古灵阁金库里偷出来的私人记账本。在卢克希奇的帮助下,威克多迅速查阅了记账本上的每一笔支出,它们都与在座的巫师有关。唯独有一笔,一笔数额颇大的支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知所踪。
“这不是塞尔盖伊的作风。”卢克希奇认为事到如今不如把事情闹大。
威克多同意了他的建议,因而有了今天的聚会。
知道了缘由的大人物们纷纷拿出有力的说辞证实自家的清白,尤其那些年轻人,他们竭力维护的是父辈们的声誉。
作为本次聚会的见证之一——古灵阁的总负责由威克多亲自邀请,偷拿记账本的经过也当面坦白了。诺卡虽有不快,看在克鲁姆家百余年来的良好信誉,以及威克多敢于承认的坦诚,诺卡行长表示了谅解,但客户的信誉评级还是没能免去被降级的惩罚。威克多同样表示理解。
总而言之,这个结果不是那么糟糕。
“为什么都盯着我看?”贝里沙迟缓地掀了下眼皮。
“我们想知道您的看法。”萨马拉斯作为大家的代表发言。
“你和塞尔盖伊打过交道,你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贝里沙慢悠悠的说。
“……他很出色。”
“这一点毋庸置疑,还有呢?”
“有魄力,有手腕,也很沉稳。”
“都是好话。”
萨马拉斯苦笑,他没有说死人坏话的癖好,何况他说的是实情。他认识的人中,除了贝里沙,没人敢公开非议塞尔盖伊·克鲁姆的功过。
“也许还带着点旁人难以理解的冲动。”萨马拉斯迟疑道。
“总算有点像样的了。”
“很抱歉,”有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您说的和我们今天谈论的话题有关吗?”
也不知道贝里沙听见了没有,他说:“我在想,”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年轻人们噤若寒蝉。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贝里沙又有些昏昏欲睡。“它就像罗多彼山脉的晨雾,当你感觉近在眼前,它却烟消云散。”
萨马拉斯小心的说:“念头时常这样,在脑子里一闪而逝,说明它并不想让你抓住。”
贝里沙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潮中无法自拔。
“是什么呢?”他喃喃自语。“不是很晚才发生的事情……大概有五十来年了……真是淘气的家伙,是不是不想让我想起来……塞尔盖伊那时候跟我说了,说了什么呢……对我来说肯定不是太重要,不然我不会忘记……可在我回想的过程中又感觉不是件愉快的事……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