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说,“送妖怪佛珠,听起来就不吉利。你若不要,就还给我。”

他作势要抢,茨木下意识腾的一声站起来,手举得高高的不给他。片刻之后似乎又觉得不妥,重新坐下来,说:“小友给的东西,只会是好的。我拿着很开心,但是小友如果想拿回去——”

“不想拿回去。就是送给你的。”小和尚说。他盘腿坐着,微微后仰看天上的月亮。庭院里一片静籁,他闭了闭眼,说道,“师父令我进越后寺的时候给我的,我带着也有那么久了。我去延历寺不知道要去多久,明日我走后你也离开吧。比叡山不比这儿,没准就有能发现你的法师,所以你别跟着我了。我师父——那老和尚笨不到哪里去,我骗的到别人,他迟早也会起疑心。你不是要去找你的朋友么?去吧。”

这就是告别了。茨木握着佛珠,心里难受。离开了这个幼时的酒吞,可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离开的方法见到酒吞童子。如果找不到出口,或许他就要长长久久的被禁锢在这个时间线里。就像挚友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一样,因为棋局太过精彩就驻足观看,等到下山时才发现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没准酒吞童子早就另招了别的鬼将君临妖族巅峰了。他想了想,从脚环上取下一个铃铛递给小和尚,说道:“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给小友。这个铃铛你拿着,它日日随着我,沾了我不知道多少鬼气,你拿着它也没有别的妖鬼敢近身。如果你以后某一天回来,或者是想找我,摇响它就可以了。不管隔多远我都能听到赶来,如果我没有来……”

“如果你没有来?”

茨木想了想:“那大概就是我不在这里了,没办法来见你。可能是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挚友了。”

小和尚握紧铜铃,说道:“好。”

离开的时候小和尚站在山道上往回看,他没看见那妖怪,后来他又想或许妖怪不在也好,这么想着,他伸手进衣兜里,又握紧了那个铜铃铛。

茨木正站在地藏殿内,四下空无一人。今日是个晴天,他就想着晴日行路不错,能方便许多。光线从窗口倾下一大块,殿内烟雾袅袅的,佛像的闭目而笑,半边浸在阴影中,半边隔着朦胧的烟雾,竟显得格外诡谲。

小和尚曾在这殿内念过经,茨木旁听着,一句都听不懂,只觉得小友无论文武皆是如此强大令人着迷,隐约也记着两句,倒也不敢贸贸然的发问。也记得彼时那尊佛像的气味。佛像同阴阳术不同,就算不是站在相对的立场上,它们本身的存在就会令妖物不舒服。在神道上,人类将一切超人的存在供奉成神,就连凶煞他们亦称之为神来祭祀;佛教不同,度化民众的同时它也妄图铲除邪祟妖魔,故此它们本身就有一股让妖怪难熬的气息。但茨木记得当时那股气味,和现在地藏佛像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像是忽然之间,一件东西“活了”一般。

茨木朝佛像伸出手去。

阳光斜着从窗口滤过他,地上的影子影影约约的竟显出一个巨大有力的鬼手来。妖鬼自身的瘴气猛烈的撞向那尊佛像,却宛若被一层屏障阻隔了一样忽然停滞在佛像两寸之前。随即下一刻,静止的空气诡异的流转起来,像是一面被一颗石子击破的水面,荡出一圈大过一圈的波纹来。

整个空间开始旋转扭曲起来。光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曲成线团,世界的颜色被胡乱的塞进一个黑瓶子里。待到光线重新被放出来,茨木童子首先对上的就是酒吞童子愕然的视线。

月光静悄悄的从树林中滤过。寒秋的萧瑟的叶间宛若覆上了一层寒霜。呼吸是冷的,鬼对温度迟钝,但是骤然的变化却是异常明显。他方才还身处夏季,转逝间就进入了寒秋。

酒吞领先他一步,鬼葫芦悬浮在头顶;这是备战的姿势。但是四周静谧无异常。酒吞明显也看见了他,神情错愕。鬼葫芦暂时失去了酒吞的控制,啪的一声摔倒的地上。如若它有痛觉,大抵会疼到龇牙咧嘴。

“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