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瞬间。漆黑的怪物已经抓住了空隙朝他们扑来,将要化鬼的女人动作更快。盯着她的名字只见着了一个虚影,茨木似乎在霎那间要动手但是被小和尚拦住了——女人就这么护在了小和尚面前朝恶犬的脖颈处掐去。怪物吃瘪,在半道上猛然转换了方向,它扑向另一侧昏迷住的管事妇人,一口咬住她的脖颈,生生一扯——血腥味淌了满房。

小和尚迅捷的念诀拈指在女人背后虚点了几次。女人回头的动作顿时一滞,她软绵绵的摔倒昏睡在地上。小和尚单指一点她;鸣子看不太清晰,但是茨木明明白白的看见了,金色的光牵扯出女人身体中盘踞着的鬼气,包裹住他们缠绕成一个明暗相间煞是诡异的球形。怪物尚在大快朵颐,它吃得快且粗糙,骨头都咬碎直接的连皮连肉吞下去,几乎很快的就将管事妇人活活生吞活剥了一大半进去。闻见危险的气息,怪物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吼声,它警惕的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小和尚;下颚的毛发间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小和尚抬手朝它一点,怪物张开利齿朝小和尚扑来。它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那一团混杂着鬼气和佛光的光斑直直的在怪物身体里炸开。血肉落雨一般的散开,小和尚嫌恶的抹了一把脸,“啧”了一声,道:“就应该站远一点。”

茨木笑了一笑,蹲下来将他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液和碎肉擦掉。

鸣子颤抖着,将要崩溃的尖叫声被牢牢的束缚在了喉内。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她看了一看倒在地上的妇人,一半身体被吃掉,内脏零散的被扒拉丢在一边的管事妇人,和那只死的骨头都不剩的肉沫,捂住嘴巴就要呕出来。只是她忘了自己的手上也沾了细碎的肉沫,一接触到嘴唇,反胃感反倒是更加强烈了。

小和尚站在门口冷漠的看向她。他的视线太冰,鸣子硬生生的克制住了强烈的生理性恶心。她泪眼朦胧的看向他,小和尚语气凉凉的:“我已经将你家夫人身体中的鬼气引导消耗出一部分,另一部分已经封印了。短期内没发生意外,她不会化鬼了。等她醒过来,晚些时候我再来拜访。我有事情想问问她。”

他头也不回,步伐平静到甚至能称作儒雅斯文。那个年长些的僧人跟随在他身后,动作姿态都像是事隔经年一般的习以为常。

鸣子怔怔的目送他们离开在黑夜里。而她身侧依然是地狱。她跪在地上,挣扎着往夫人的方向膝行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她翻过身来。

女人还是一脸的血;只是额上的肉角却完全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小和尚清洗去血腥味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睡不大着,左右闲来无事,就翻了些纸笔默写经文。茨木把自己打理干净,一回房间就看到这一幕。他坐在一边,也不出声,就盯着小和尚瞧。他的视线点着火一般,有温度,也像有实质。小和尚被他看着烦了,笔一搁,转过身问他:“妖怪,你就没自己的事要做吗?”

这妖怪冲他咧嘴一笑:“小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这话说得太像奉承了。小和尚对这种夸赞的言语并不陌生,这似乎是他生来就不缺少的东西,更何况那些家伙要更加巧舌如簧,说的巧妙极了,哪有这只妖怪这样直白。可偏偏只有他能将这么一番蠢话说的如此认真诚恳。就像他心里积攒了一大堆真心实意种出的花,再怎么挑挑拣拣拿出来也总是泛滥成灾。只是小和尚依旧感到变扭,不仅仅是妖怪的这份不知从何缘来的全然交付,就像是一条找不到源头、在春汛时滔滔滚滚的河流,让人感觉它是不是改了河道流错了方向。

可他不动声色。小和尚问他:“你怎么看?”

“什么?”

“那个女人的‘生成’,院子里的狗的妖化。人变成鬼,动物变成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

茨木想了想,坦诚的告诉他:“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