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胤禛说的多好听,贾环对乌拉那拉氏心中都始终存着一份愧疚之心,磨蹭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乌拉那拉氏对他的态度却极好,亲切自然,倒真像多了个弟弟一般,谢了他的救命之恩,又对他说起胤禛的旧事。贾环先还忐忑不安,到后面却听的入神,才知道胤禛幼年竟受了这多的苦楚,养母近而不亲,生母偏疼幼子,宫中明刀暗箭,防不胜防……顿时心疼不已,但是突然又想起眼前这位才是正主儿,便是心疼也轮不到他,顿时又是酸甜苦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甚至开始生出悔意来。
等到下人进来请示,贾环才惊觉已然在这里呆了半日,急忙请辞,乌拉那拉氏留饭不住,也就罢了,亲自送了他出门,走到无人处时,开口道:“环儿若不嫌我这深宅妇人无知,得空的时候便多来走走……”
贾环心中更是愧疚,深觉自己就是“引狼入室”中的那头狼,道:“四嫂学识,比我这个男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若四嫂是无知妇人,我便要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却对乌拉那拉氏的邀请避而不谈。
乌拉那拉氏轻叹一声,低声道:“我的病,环儿知道多少?”
贾环迟疑了一下,答道:“我听四哥说起过一些。”
乌拉那拉氏苦笑道:“七年前我生下弘晖后,身子便一直不得利落,按规矩爷们不能沾了秽气,从那时起,爷便从主院搬了出去。原先我还指望着什么时候好了,就……七年过去,药不知吃了多少,也不见好,而且太医说,即使是好了,这身子也毁了,这辈子再也不能生了,我也就彻底死了这份心。”
“我身子虽不争气,但爷对我和弘晖却是极好的,隔三差五总要来陪我吃顿饭,对弘晖的功课也是亲自过问,管的极严……我这样的废人,爷还能这样对我,我是极感激的。当初爷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住的是离主院最近的院子,可偏偏这样,才最让人伤心,原是我……却不得亲近,只能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我恨过怨过,慢慢的却也想通了,别说我这样的,但凡是做皇子福晋的,谁不是忍受着后院里的一堆莺莺燕燕?只不过她们还能自己也去争一争,我却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转念一想,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贾环不知道乌拉那拉氏为什么对他说这些,只是静静听着。
“后面我也就淡了心思,只把精神都放在了弘晖身上,只要他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可是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弘晖三岁那年,被人推到了水里,差点淹死。我虽猜到是谁做的,但却因没有证据而奈何她不得——当时她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竟就向弘晖下了毒手!这时我才想明白,府里就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又是嫡子,我不争,不等于别人就能容得下你(胤禛现在是两个儿子,那时候只有一个)。所以后来,我不再置身事外,我冷眼看着她们明争暗斗,平衡内院的势力,在合适的时候让她们的恶毒行径暴露给爷看,但即使如此,弘晖仍不时遇险……我想,只要她们没有孩子,就不会再向弘晖下手,也没有人会威胁到弘晖的地位……反正我是不能生了,不如让大家都不要生好了,于是我就开始向爷下药……”
“四嫂。”贾环打断她,道:“四嫂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乌拉那拉氏不理,继续道:“我从做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这是死罪,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不到,爷竟能容我活下去……这都是多亏了环儿……”
她盈盈下拜:“多谢环儿救命之恩。”
贾环慌了手脚,忙去扶了起来:“四嫂,四嫂你……四哥的决定,不关我的事……我……其实……原是我对不住你……我……”
“环儿错了,”乌拉那拉氏苦笑道:“我是个废人了,爷是谁的也不可能是我的,我早就想明白这个道理了。与其爷有朝一日遇上心仪的女子,与她相守一生,生儿育女,将我和弘晖抛之脑后,和别的人夫唱妇随、父慈子孝,我宁愿爷喜欢的是个男人……”
贾环脸色骤白,骇然道:“四嫂,你……我……你怎么……”
乌拉那拉氏道:“我到底和爷过了这么多年,爷对谁动了心,我如何能不知道?何况,爷并没有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