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内说酒家也有一两户,富贵堂皇,对比着街边巷尾,颇有几分“朱门酒肉臭”的味道。
贾赦不愿去,姚谦舒便和他在城里慢悠悠地晃,花费了一些功夫方找到了个小酒肆,小二年岁还小,倒是有几分眼色,忙殷勤地将人往里头请,“客官这边请,是吃饭还是喝酒?”
“喝酒。”贾赦道,“再上几个冷碟便是了。”
“您别看咱们这店小,烧刀子可是一绝,就怕您二位觉得太烈。”小二介绍道,“您不如尝一尝草原来的马奶酒,也是个新鲜。”
姚谦舒见贾赦若有所思,吩咐小二道,“上两壶烧刀子,马奶酒不要了。既是与我出来散心,你又想这些个干什么?”
贾赦冲他笑了笑,“对不住,马奶酒是北狄人最擅长酿造的,在京中还喝过进贡的马奶酒,难免有想那些事。”
小酒肆的器具不过是陶塑的,摸在手里还有些粗糙,他拎起酒壶替姚谦舒斟了一杯,“这一杯多谢先生救我双眼。”
姚谦舒抬手喝了,将空杯子推回去。
“这一杯多谢姚先生途中多番相助,且说那日的小村子,若不是先生,我大约还有一场恶战。”贾赦这回替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先生在我身边做护卫,着实委屈了。”
“我要做你媳妇儿你又不肯。”姚谦舒和他轻轻碰了碰杯,“你只管说,他们听不见。”
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尘世,贾赦将酒一饮而尽,苦笑道,“有时候觉得,我真的是没有用。我以为自己装乖卖巧便能打消今上的顾虑,结果不过是自视过高。人家该下毒下毒,该用蛊用蛊。你瞧那白骨之事,我还当自己真的运道好,到头来还是中了别人的计。”
姚谦舒替他斟酒,酒水潺潺而下,他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我虽认得不久,但贾赦不该是这样妄自菲薄的人。你父亲多大,你多大,不然怎么他当你爹了呢。他点破了来说你,便是知道你能自己明白。你不但自责,你还在害怕,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他念贾赦二字时总是放得很轻,似是不舍得出口,还在回味。
“我怕自己言行不慎,引来祸事。怕自己无法达到父亲的期望,叫荣国府两代人的声誉毁于一旦。你看到这无名剑没有?老宁国公和敬大哥对我都满怀期待,还有我娘,政儿敏儿……如履薄冰啊。”他将无名剑重重拍在桌上,压得那木桌一抖。
“我明白,你身为世子,只能在权谋诡计里慢慢打磨,将自己变作你父亲那样老沉稳重的人。”姚谦舒道,“贾赦,人生如流水,纵你害怕,亦在向前。前路虽不可知,却也无可惧,有些事你可以想,可以学,可你一旦怕了,举步不前,便真的是辜负了自己。”
这样一碗心灵鸡汤灌下去,他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索性还是灌酒来的直接,一杯接一杯地给他倒。
贾赦亦不阻止,他倒了便闷头喝干净,待得一壶下去,他忽然捏着杯子笑起来,“你说得是,没什么好怕的,怕他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