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贾政不通俗务,其实若是真的不通,又怎么会得贾母如此喜欢?又怎么会让贾代善临死之时仍不忘了奏上一本替他求来个额外的恩典?说白了,也不过就是打着这个不通的幌子,掩盖掩盖自己窃居荣喜堂的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他又不是十分之傻,贾赦一家子近来对二房的不满愈来愈重,贾政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可不像贾赦那般沉不住性子,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有老太太和娘娘在,自己的大哥就闹不出天去!
站在游廊底下听了半日,贾政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这个王氏,真是个脑子糊涂的,没事儿带着亲戚去宫里做什么?她以为宫里那是什么地方?若不是薛家跟着去了,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再者大哥也是,这般数落,有些过了罢?
咳嗽了一声,贾政进了屋里。
贾赦瞧见他进来了,冷笑了一声,耷拉下了眼皮。
贾政先给贾母请了安,又向贾赦行了一礼,坐在贾赦右首,问道:“方才在外头听大哥说什么带累了丫头们的话,是怎么回事?”
贾赦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字,“老二你也是日日往外头去的,难不成如今京里传着什么笑话都没听过?再不然你养着那许多的清客相公的,竟没有一个来告诉你不成?”
贾母瞧着大儿子挤兑小儿子,开口了:“行了,这事儿,我都听明白了。虽是话说的重了些,咱们也不可大意了。”
王夫人听着贾母的话音儿,并没有责怪自己与薛家之意,心里一松,忙起身道:“是啊,这话忒也不堪!前几日我往宫里去给娘娘问安,娘娘还私底下跟我说,皇上近日里时常到凤藻宫去。所以据我想着,不过就是一起子小人眼热心馋,瞧着咱们娘娘受宠,因妒生谤罢了!大老爷也是听了外头的传言,为了咱们府里的姑娘们好。只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别说是咱们家的二丫头几个,便是宝丫头,我也敢打包票,绝没有大老爷说的那些心思!”
贾赦如何听不出她话里话外元春正得宠的意思,脸上被堵得又青又白,邢夫人可不干了。大老爷就算不大看得上她,那也是她的天。如今被这么顶撞,邢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了:“叫我说,咱们的姑娘固然是好的,至于宝姑娘……”
故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儿,仿佛说了如何不洁之物,“先前我就瞅着并不大安分的。老太太也还记得吧,早先林姑娘林外甥从南边儿回京,她就张罗着要跟过去瞧瞧。”
贾母垂着眼皮正在吃茶,王夫人急了:“这话是怎么说?宝丫头跟林丫头一起混了几年,有些个念着,也是姐妹之情!”
“好好好,横竖你二太太的外甥女,二太太说的是!只是,这宝姑娘说什么不爱花儿粉儿的,倒把些个纱堆的花儿都送了姐妹。也是,这布做的花儿自然给别人,她自己可是带着恁大的一个金锁呢。谁不知道那锁可是得找个有玉的才配得上?叫我说,姨太太每每都说这样的话,可保不齐有别的心思呢。弟妹呐,不是我要挑唆,你可得把好了宝玉啊。”
“够了!”贾母茶杯重重一放,“说话就说话,东拉西扯些什么?好好儿的把宝玉搭上算什么?”
邢夫人起身福了福,“媳妇失言了。不过老太太您想,宝玉可是个有玉的,那薛姑娘的身份……哎呦呦,我不说了。人家自然是好的,只是外头的人可不知道。我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都明白,这样的话传出来,任你什么好,也是坏了名声的。咱们家里的姑娘每日都跟她一处厮混着,对了,还有宝玉,老太太您看……”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倏然起身厉声道:“大太太!我敬您是个嫂子,好言好语地说着。可你就这么埋汰我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