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胤禩死讯之时,她一瞬间是觉得快意而欣喜的,那人终于走了,无论如何,死人是无力再同她相争的了。她甚至想着,只要自己一贯这样温柔体贴,陪在胤禛的身旁,也许总有那么一日,胤禛可以正眼瞧瞧自己,可以将自己放入心里。
然而在听到胤禛守了那人一夜之时,年贵妃突然觉得恐慌起来,也许自己低估了胤禛对那人的情意,若是胤禛因为此事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所幸,竟让她知道了这桩事情,此事虽然看似平常,可是年贵妃心里头却总是觉得不甚对劲,她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那人真的没死呢?
如今亲眼瞧见了胤禛守在那人床前的模样,年贵妃的唇角不禁漫出一抹苦笑,这屋子虽然简陋,那人虽然也已没了知觉,可是他所得到这一切,却是终自己一生也碰触不到的。
“臣妾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胤禛“恩”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沉声问道:“你说有关于廉亲王的事宜向朕禀报,说罢。”
屋子里头门扉紧闭,除了胤禛和年贵妃外再无旁人,年贵妃静静的站在胤禛身后,见他十指紧扣着胤禩早已冰凉的手指,连片刻也不愿挪开目光,不禁轻叹了一声,走至一旁的香案前头抓起一小撮檀香焚了起来。一股甘甜清润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冲淡了许多这屋子里头的腐朽气味,让人的心思也不知不觉沉静了许多。
“回皇上,奉宸苑的侍卫因看护不周而被打发去了戍守围场,臣妾宫中的涟漪同一个侍卫乃是同乡,臣妾念她一向乖巧便许了她前去送上一送。谁知她回来竟跟臣妾说,那侍卫提起在廉亲王出事的头一天,似乎怡亲王曾带人来过。”
年贵妃的声音婉转而轻柔,不徐不火的缓缓说着,只是胤禛听了之后却微微侧过了身来,问道,“怡亲王入内见了廉亲王?”
“那倒是没有,那侍卫身奉皇命,如何敢自作主张呢?只不过怡亲王虽没有亲自进来,他府里头的总管却是进来了的,只说怡亲王打发他给廉亲王送了些吃食。”年贵妃小心的觑着胤禛的神色,声音越发柔和,“臣妾想想,廉亲王对子女一向疼惜有加,便是一时受了委屈,怎么就想不开到如此地步呢?然而此事毕竟非同一般,臣妾便特地过来禀告给万岁爷。”
这件事情她犹豫了许久,最终却仍是不忍见着胤禛这般憔悴伤痛的模样,这虽只是个极轻微的细节,年贵妃却觉得,此事绝对有不寻常之处。
自己终归,还是舍不得见他难过的。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胤禛再次回过身去,淡淡的打发年贵妃退下。
年贵妃咬一咬唇瓣,轻轻绞着手中的帕子道:“皇上也该保重龙体才是,听说今儿个连早朝也没去,若是为着廉亲王累病了,那……那待廉亲王醒来,必定会心中不安的。”
胤禛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有难掩的喜色,“你也觉得他会醒来?”
“是,皇上是真命天子,有皇上这样顾着、守着,是何其荣盛的恩宠,廉亲王亦是皇家血脉,必有上天眷顾垂帘,一定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年贵妃温和端庄的笑意之中暗含着无穷无尽的苦涩味道,那样的失落和怅惘本不应出现在她清丽绝伦的面容上,只可惜这些却都未被瞧进胤禛的眼里去。“皇上是天下的皇上,是大清的脊骨顶梁,臣妾过来的时候命小厨房做好了些清淡小菜,请皇上多少用些吧。”
胤禛贪恋的看着面前胤禩一动不动的眼睫,手中紧攥的手指却不肯放开,同年贵妃吩咐道:“不必了,朕还不觉得饿,你且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