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皱起眉头:“没规矩,见了人也不叫。”

“大哥阿诚哥早。”

“牙刷了吗?”

“刷了。”

“脸洗了吗?”

话音刚落,明镜蹬着高跟鞋冲进来,手里的毛巾冒着热气:“明台,先别急着吃,小花猫脸还没擦呢。”

明台在热毛巾底下呜呜叫着扭来扭去,等明镜放开他,立刻对着生煎包子狠咬一口。

“当心烫!”

明楼出声提醒,却也来不及拦住他。汤汁喷出来,破了相的生煎落到碟子里打了个转,一包汁水统统洒个了干净。

明台烫得嗷嗷叫,明镜急忙给他倒凉水,拿毛巾擦他嘴边的油汁,心疼得紧,又气他毛躁,埋怨了几句突然调转枪口,怪明楼不早点提醒,明楼无奈,也自认不是。

就在那个鸡飞狗跳的早晨,阿诚忽然觉得明家人变得生动起来,不只是衣着光鲜端正上座的少爷小姐,他们和任何一户人家一样,都有着笑与闹,每天的日子也是从一碗白粥一碟酱菜开始。

后来到了巴黎,他时常想起家乡小食,最想念的就是长乐茶楼的生煎包。皮薄底脆,葱花清香,若干年没尝过,此时回想起来倒像是一道珍馐美味,念念不忘。明楼问他晚餐吃什么,他愣了一时,忽然就说想吃生煎。

“皮薄底脆,满满一包鲜香汤汁,面上洒了白芝麻黑芝麻绿葱花。”

明楼的思路中断片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诚还径自沉浸在念想中:“要是能吃上生煎就好了。馅料和面粉不是难事,但是家里的煎锅不够厚,做不出那样焦黄松脆的底,要去哪里找那样的锅子呢?”

明楼连忙拦住他。他了解明诚说干就干的性子,说不定真的当即出门去寻一口平底锅。

“先考虑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们刚刚核完近两周的药品进出货账目,商定了下次货运船期,天色已经不早了。

明诚合起账册,着手收拾桌上的单据:“出去吃?”

明楼想了一下还是摇头否决了,他不想说明诚去列宁格勒的两年时间里,他已经吃腻了巴黎各家餐厅。明诚有点奇怪他突然转了性子,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地下馆子,但也没去深究。

“厨房应该有一些食材,我去看看能做什么。”

“做碗浓汤吧。”

明楼想起明诚的拿手菜。那些浓汤风味浓厚,滋味绝佳,他们常会为最后一块面包争起来,玩闹似地用上一些近身搏斗的招式。

“好。”明诚笑着答应了。

明楼目送他离开,想着他嘴角弯弯眉目清朗,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翻了几页书没看进一行字,索性也下楼去了厨房。

牛肉加了调料,放在碗里稍加腌制。明诚正背对着他在案板上切洋葱。他下刀利落,一只洋葱对半剖开,各半横竖几刀切散成小块,用手拢了码放在盘子里,然后是胡萝卜、土豆、红椒。

一锅热腾腾的浓汤,荤素食材丰盛,隆冬时节吃下肚暖身暖心,再配上当天烘烤的新鲜面包就是一顿简便的美餐。

明诚以前住在学生宿舍,为了省时省力经常这么做饭。和明楼同住,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顿顿操办三菜一汤,后来煮了一次大杂烩见明楼吃得也挺尽兴,便琢磨着偷点懒。

明楼在饮食上颇多挑剔,但是明诚做的饭菜从来没有不合他口味的。或许是习惯成自然,明楼也不曾发现这一点。此时他倚在门边,看着明诚把食材依次放入汤锅,加水开大火炖煮。

明诚身姿挺拔,像一株青松傲立旷野,无论在哪里,那股饱满的精气神都能把周身的空间撑满,变为明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剪影,在明诚离开的时日里,日夜陪伴他。直到那时,他才恍然自己对明诚的情意已经受不得任何约束,如地底泉水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将他淹没,叫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明诚奇怪他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明楼含笑的眼神。他心里一颤,转身拿了木勺伸在汤里搅动,舀起一勺尝试味道。舌尖刚碰到汤勺就被烫了一下,顿时立在那里轻声吸气。

明楼察觉他的异样:“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