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明诚下车抬头辨识了一下路牌,埋头朝公寓的方向走。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他迎风解开领口的扣子,皮鞋在步行道上敲出一串不太和谐的高低音。

公寓门口的灌木丛都修剪得差不多,他绕了两圈也不确定这丛叶子是不是自家门前的,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才想起去瞧墙上的名牌。黄铜牌上的花体字是熟悉的姓氏,他满意地点点头,翘起嘴角,摇摇晃晃走上台阶,一面低头掏钥匙。

脚尖磕在台阶边缘,他顿时失去平衡,一头往门上撞去。和所有意识不清的人一样,大脑来不及调动肢体做出防护,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徒劳地以此为抵御迎接冲击,却意外地在下一秒撞进一处温暖的胸膛,半边脸贴上丝绸马甲。

来人大概被撞疼了,嘶地抽气,明诚靠在他胸口轻笑,仰起脸喊大哥。

明楼一开门就被撞了个满怀,在热烘烘毛扎扎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搂着人带进公寓:“喝多了啊。”

“没有。”明诚甩开他站直了,睁大眼睛瞧他,“清醒着呢,我今儿特高兴。”

明楼嗤笑:“都大舌头了,还说没醉。”

明诚嘿嘿地笑,掏出一沓钞票在他面前扬了扬:“我赢钱了。”

“你们同学聚会玩了什么?”明楼看出那叠法郎数额不小。

“搓了几圈麻将。”明诚想起贵婉付钱时的眼神,笑得越发得意,“他们灌我酒,我自摸一把清一色,一把大三元,把钱都赢过来了。”

明楼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下:“喝醉了还能赢钱,挺厉害啊你。”

“就说了没醉嘛。”

明诚提高了声音还想要反驳,忽然咬住嘴唇,把钱往明楼手里一塞,径直冲进卫生间,留下明楼攥着一把钞票在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里无奈地叹气。

明楼会喝酒,但是不常喝,酩酊大醉更是少有,唯一一次喝多了是在南京读书的时候。朋友送他到宿舍,他和衣躺倒,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天亮,再后来,就只有别人眼里醉酒的明楼了。

他没有吐得稀里哗啦的经历,更没有服侍过醉鬼,揣着手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想了想,倒了一杯水端去卫生间。

明诚半个人都趴在马桶上,抱着陶瓷盆迷迷糊糊地喊大哥。明楼的嘴角抽了抽,伸脚在他小腿上轻轻踢一下:“喊谁大哥呢?”

醉猫动了动,差点一头栽进去,被明楼抓住后领一把提起,牢牢按在凳子上。

“吐干净了没?漱漱口。”

明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捧着白瓷杯眉眼低顺,比进门时酒气冲天的样子乖巧许多。

明楼绞了一把热毛巾给他:“还想吐吗?”

明诚埋在毛巾里,惬意地长舒一口气,又含糊哼了两声。

“还觉得难受?”明楼低头瞅他。

他点点头。

“想吐?”

他又摇头。

明楼犯愁要怎么和醉鬼沟通,明诚却忽然站起来,伸手去解衬衫扣子。他的手指依然灵活,转眼已经脱下衬衫,脖子和胸前红了一片,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明楼,说:“大哥,我要洗澡了呀。”

明楼看一眼浴缸的深度,这种时候泡澡不是明智的选择,不如擦一擦身去睡觉,回头一看,明诚已经脱得赤条条,只剩一条内裤绷在胯间。

他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大哥,我要洗澡了呀。”

明楼被推出去了。

半小时后他冲进浴室,把差点溺水的人捞出来。明诚湿漉漉的脑袋枕在他肩上,任由他给自己裹上浴巾,半梦半醒间忽然喊一声“胡了”,挂在他身上乐呵呵地笑。明楼咬咬牙,忍住了没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把人抱起来扛在肩上,艰难地送回卧室。

被半扛半抱地折腾上楼,明诚也清醒了一些,倒在床上胡乱裹紧被子,又抓住明楼的手不放:“大哥,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