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睡不着?”

明楼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晃得太厉害。”明诚看向舷窗,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朦胧微光,“今晚有月亮?”

“没有,星星很多。”

明诚顿时来了精神,“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披上外套,刚站起来就被一记颠簸摔回床上,明楼低声笑他,“平衡能力太差。”

明诚不忿,再次起身,这次找准了重心在连续的波荡中站得很稳。

“去不去?”

明楼对着闪烁如繁星的眼睛思考了一秒决定遵从内心。

甲板上漆黑一片,舱门内的微弱灯光照亮一方狭窄空间,船身颠簸得厉害,明诚跨出一步到甲板上,抬起头就看呆了。万里之上是渺渺星河,璀璨绚丽的星群布满夜空,各色星光抖闪。

“明楼。”明诚已经沉醉得忘记思考,一开口就习惯性地唤了一声明楼。

明楼就在他身边,同样为浩瀚星空震慑,也不忘拽住明诚的手臂,扶住舱门,努力在波荡中保持平衡。

明诚兴奋得像个孩子,反抓着他朝几步之外的长椅歪歪斜斜地走去,“坐下来就不怕颠了。”

于是他们各自裹着风衣坐定,明诚仰着脖子扭来扭去试图识别星座,很快就欣喜地叫起来,“那是南十字座!”

他看过星座绘片,很容易就找到了,明楼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也看到了那个最明亮的十字星。

“真美。”明诚喃喃地说,脸颊突然贴上一片硬冷,等看清了明楼手里的东西,顿时转为惊喜,“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他不等明楼回答就拿过来咬开瓶盖,他并不在意明楼什么时候顺了一瓶酒在身上,只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一口酒喝实在是太美妙的事。他们凑在一起分享,喝完一口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再从对方手里接过来。

明楼想起若干年前他们同去苏州老宅度夏,晚上搬了竹椅到客堂天井,枕着暖风虫鸣,在星夜下聊天闲谈,那时候的阿诚只有一丁点大,和明台挤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互相抱着头都能睡着,每晚都是他和大姐抱两个小的各自回房。

往日的回忆在心里慢慢发酵膨胀,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扬手把瓶子扔进无边的暗夜里。明诚侧过脸来看他,头发蹭在他脖子上略微发痒,明楼低下头看着他发亮的眼睛:“不知道今年除夕能不能吃上团圆饭。”

嘴上说不能让大姐知晓他回国,心里还是很期待一家人能够团聚的。明诚明白明楼心里所想,眨着眼睛笑起来:“历来除夕夜都少不了大哥的压轴戏,今年也要做好准备来上一段。”

说得就像成真了一样。明楼抿嘴笑,也顺势接着问:“唱什么好?”

明诚当真在考虑:“大姐最爱梅龙镇,明台最爱听你唱淮河营,就这两个里边选一段罢。”

“你呢?”明楼凑近了问他,鼻尖蹭过他颈侧。

“老样子,给你拉琴。”

明诚笑着瑟缩了一下,明楼还在不依不饶地往他肩窝里凑,带着酒香的湿热气息洒在耳边。

“记得你来明家第一年,为了给大姐惊喜,特意学了京胡,笔笔正正坐在板凳上架起琴还真有几分架势。”也就是从那年开始,他们一唱一和成了每年除夕的压轴曲目。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想到了过去,明楼今晚的话有些多,对于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国家园,他一直表现得很克制,但是此刻他觉得要好好地倾诉一下心中的喜悦。

温热湿润的气音滑进耳朵,明诚觉得背上像是有一列蚂蚁爬过,风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谁先失去平衡摔进另一个人的怀里,拥抱的热度驱散了凉意,他们在甲板上在星夜下交换亲吻,彼此拥着搂着跌跌撞撞回到舱内。

就一点点肉渣

尾声

客轮穿越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明楼以公司进货的名义给香港办事处发去一封电报,靠岸的前一日,他收到回复。

——货单确认,原箱出货,三日后到港,入一零一号仓库。

明楼看了两遍,划了根火柴点着电文,看着它烧尽,转头对明诚说,“我们要在香港停留两天,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