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对家里的孩子向来丝毫不掩饰赞美和自豪。

我们家阿诚——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笔直地撞在阿诚心上,惊涛拍岸。阿诚心里都快翻江倒海了,面上还勉强绷着。

“明楼你来看,小家伙画得真不错。”

明楼闻声过来,明镜再往后翻一页,又惊又喜,“这画的人是你呀。”

那是一张明楼拉小提琴的画像,笔触还显稚嫩,胜在神情惟妙惟肖。

糟糕,阿诚心想。他偷看明楼练琴的事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暴露了。

明台凑近细看,真心实意地评价,“像大哥。”

“是不错”,明楼露出了然的笑容,看一眼阿诚,“以前学过画?”

“没有。”

“想学吗?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明楼反问。

阿诚答不上来,羞涩地笑,“想学。”

“好。明日就请先生教你,从素描学起。”

第9章 阿诚(九)

“那个孩子也来了吗?”

苍老枯干的手臂在眼前虚晃,像是从地底里伸出来的蛇,要把他拖回去。阿诚往后缩了缩,躲开嬷嬷的手。他的背后是明楼的怀抱。

“别怕。”明楼的手按在阿诚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这位嬷嬷看不见。”

“我们就在这儿。”明楼对床上的老妇人说。

嬷嬷的手垂下来,眼睛浑浊无神。

“阿诚……你是叫阿诚,对吗?”

阿诚点点头,记起她是看不见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终于都找来了,先是她,再是你。我知道会有这一日的。”

嬷嬷叹气,眼皮盖过浑浊的眼珠。

阿诚抬起头看向明楼。明楼坐在床边,双臂像大鸟护雏般搂住他,示意他不要说话,于是阿诚默默地等,等到嬷嬷再次睁开眼睛。

“这种事情太多了……年轻女孩被人骗,生了孩子送来这里,太多了。……吴金桂是个苦命的女人,那个男人抱走了她的孩子,我把你给了她,她一点不怀疑。”

阿诚第一次知道桂姨名叫吴金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正如她本人也是湮没在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普通人。

嬷嬷有气无力的叙述时断时续,明楼听得很明白。

阿诚和桂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是这里的孤儿。

那么他从哪里来?他的父母又在哪里?明楼想知道答案。

嬷嬷缓缓摇头。

“送来孤儿院的孩子,有托付给我们暂时寄养的,有的身边带着一封信,但每年总有几个孩子被悄悄地送来,没有一点信息……我在大门边的角落发现了阿诚,他身上只裹了一条薄被,连一张字条也没有……所以我才选了他,把他交给吴金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