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又清晰,眼眶里蓄满的水汽凝结滚落,薛洋万般委屈地说:“道长,我对你是真心的……”

薛洋是真心的,面对道长的时候,只想他好,害怕他痛,不忍他受伤——这怎么能不算真心呢?

宋岚或是别的人再怎么看不起、不相信,薛洋都无所谓,他唯独不想让晓星尘怀疑。

薛洋的心很黑很脏很臭,给谁谁都不想要,但他心里只有一个晓星尘,他心里,只有装着晓星尘的地方是敞亮的温暖的,唯独这一点,他想让晓星尘知道。

已经没时间给他做太多事来证明自己的真心,薛洋只能在口头急切地辩解:“晓星尘,我是真的,咳咳……我真的……”

“我知道。”晓星尘拭去他眼角的泪,又在他嘴唇印上一吻,“我知道。”

道长温声安抚:“我和你是一样的。薛洋,我和你一样,我都懂的。”

他一遍遍重复,直到薛洋听清了,被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晓星尘,听他说,他和他一样。

道长怎么能和他一样?道长……

道长也和薛洋一样。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谁都没资格否认。

第五十四章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薛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飘飘欲仙,又六神不安,强忍昏睡的欲望颤抖着开口:“道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晓星尘把耳朵侧过去,薛洋吻了吻他的耳廓,才接着说:“你,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躺上这张床的那天,你问我,帐子是什么颜色的……我一直没有把帐子撤下来,我现在告诉你,帐子,是,红色的……”

晓星尘抬手,先是碰到了外层的锦帘,才摸到内层的纱帐,手感很粗糙,捻一捻能让指尖发红发热。

薛洋几乎只能发出气音了,贴着晓星尘的耳朵强调:“是寻常人家办喜事的时候,才会用的大红色。”

“我那天哄你喝了酒,是当做合卺酒的。我还,点了红烛……我守着蜡烛,看它们燃了一整夜……”

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像是偷到糖小孩子,带着几分得意跟晓星尘炫耀:“道长,我瞒着你,已经和你成过亲啦……”

红帐把晓星尘的手都烧疼了。

薛洋回忆往昔,沾沾自喜。

他原先悄悄地做这些事,怕道长不喜欢,怕道长不愿意,可是道长说,道长知道他的心意,道长对他也是真心的,那薛洋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那些被他藏在心里的甜不再是自欺欺人,他就无所畏惧,即便把自己耍心机使的坏说出来,也不害怕被厌恶。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既然一样,那道长该对他更加宽容,或许也会为他们成了亲而感到欢喜。

只可惜他坦白得有点晚了。

薛洋剧烈咳嗽,晓星尘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好不容易停下了,薛洋咽下嘴里的血沫,虚弱地看着晓星尘,哑声问:“道长,要是我死了,你会再喜欢别人么?”

晓星尘胸口已经被捂冷了,可薛洋的手分毫没有暖起来,他把薛洋的手放回被中,起身拿了一杯热水回来,薛洋起不了身,他就含了一口热水,慢慢渡给薛洋。

可是这点水和热不够让失血过多的身体回暖。和血液一起流失的温度迟迟不肯回到薛洋身上,他甚至开始痉挛,牙齿打战,然仍执拗地问:“晓星尘,我死了,你会喜欢别人么?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上别人么?”

晓星尘苍白的嘴唇亦发着抖,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败在薛洋不依不饶的纠缠下,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一句:“还没有拜过天地。”

还没有拜过天地,不算成亲。

还没有拜过天地,还不能死。

薛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晓星尘在说什么。他眼眶红了又红,微弱的心跳也骤然加快,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心脏是热的,却足够真实和紧迫,缓解了身体长久的麻木。

多好啊,他的道长不要他死。道长也不愿和他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