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紧追不放:“那我也还是多欠了你的人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晓星尘拿这泼皮无法,转身往屋里走,不愿再继续这场闹剧,可薛洋还不住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晓星尘,金家早在一年前就放出消息,说已经清理门户把我杀了,我在世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只有你知道我还活着。”

晓星尘停下脚步,紧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薛洋绕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见晓星尘眼上的绷带又晕着两汪浅浅的血印,心下甚痛。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对晓星尘说:“晓星尘,我不做薛洋了,我做你的眼睛,我保证,不会让你错杀任何人。”

第十九章

晓星尘没想到薛洋会这么说,愣了好久,才慢慢摇头道:“不必了,你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薛洋接话,“我知道你又想说这个,你肯定不愿意我跟着你。”

晓星尘不吭声。

薛洋又说:“那你愿意要我的眼睛吗?我把眼睛还你,只要你别因为我的缘故跟你自己过不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晓星尘退后一步,还是摇头。

薛洋感到无力,他低下头问,“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

晓星尘默了半晌,说:“我要你别再跟着我。”

薛洋想都没想就拒绝他:“这个不行。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晓星尘也没指望他答应,薛洋说的再好听,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空话,他并不放在心上,说了句“那就不必再问我要什么了”,拂袖走进屋内,回床上躺下了。

薛洋也知道自己现在在道长心里的地位还不如路边的一颗草,他关了门到自己的褥子上坐好,看着投进屋内的一点点月影,目光有些散,语气也很颓唐:“……我不太懂你,不懂为什么你明知道不会有那么多活尸傻到不知道说句话求饶,还是会为那一丁点的可能犹豫不决,甚至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我知道我们不同道,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你那样的慈悲心肠。”薛洋慢慢说着,“我就是个小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自己过得不好就想别人也过不好。”

“但我对你……”薛洋顿了下,小声说,“我对你没有坏心,我再不如意,也想你能过得好。”

晓星尘淡淡开口:“那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我一个人就过得很好。”

“你一个人连活尸走尸都分不清,剑都不敢用,怎么过得好?”薛洋急了一下,说完觉得自己这样太虚伪了,又有些自暴自弃,颓然解释道,“我以前是想过害你,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对什么人好过,也没想过要对谁好,唯独想要让你开心一点,也做不好,总会惹你生气……我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是哄你的,但是你让我不要再纠缠,我真的做不到。晓星尘,你不明白,可我自己清楚得很,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离开,你实在不想被我纠缠,可以杀了我。我是没办法自己走,但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能二话不说把脖子送上来,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可是我也知道,杀了我并不会让你好受。”薛洋翻身躺下,眼睛还向着晓星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你不杀我,是因为我太狡猾,利用了你的好心,是我的错,不怪你,你打我骂我恨我怨我都好,不要钻牛角尖自责。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不愿意跟我说话就不说,当我不存在也行,就是别赶我走了……”

晓星尘疲惫道:“你这又是何苦?”

“道长给我糖吃,哪来的苦。”薛洋笑了笑。

晓星尘本想提醒他,道长已经很久没给他买糖了,他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可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还是没说出来。

薛洋说完却回味起前些日子每天都有的糖果来,他看着晓星尘的背影,悄悄捂住自己的胸口——这位置在上一世本是属于锁灵囊的,他把晓星尘的散魂贴心而放,捂了八年也没把晓星尘重新捂暖,这一世这里放了一只普通的锦囊,里面只装了一颗糖球,却被他的体温热得化了好几次又凝固,已经不是原先的形状了。

这是晓星尘在发现他是薛洋之前给他的最后一颗糖。他从得知自己重生的第一天就总有莫名的危机感,收到糖会先攒一攒,等第二天的糖到手了,才敢把前一天的糖吃掉,为的就是防备哪天道长不给他糖了,他还能有点甜味傍身,还能骗骗自己说,道长也是疼过他的,自己不至于一无所有。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还不及上一世的时间长。

薛洋隔着衣服按了按,确认东西还在,稍安下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此后没几天,晓星尘开始外出夜猎,薛洋一如既往地跟着,哪怕晓星尘明明白白拒绝过不要他当自己的眼睛,薛洋也兢兢业业为他观察好周围的情况,再一一转告给他:走尸有几个,都在哪些方向,距离多远,动作快慢,大概是什么时候尸变的,连他们的穿着和身量都全部报备,事无巨细,通通说给晓星尘听。

一开始晓星尘对薛洋的固执感到很无奈,也不是那么信任薛洋,对他的话装作听不见,想让这小子知难而退不要对他做些无用功,可薛洋毫不气馁,话不见少不说,还会在他犹豫时直接出手帮忙,把他身边的威胁一一铲除,誓把晓星尘的事管到底的模样。

晓星尘说着与薛洋不同道,还是被薛洋缠着一路同行,渐渐就麻木了,薛洋跟他说话,他也不像之前那样不理不睬或者气急败坏,偶尔也会心平气和回个一两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会把话听完,而这样的待遇对薛洋来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

第二十章

夏去秋来,蝉鸣蛙声响彻半夏又响过初秋,终于在秋末渐渐停歇,几场秋雨过后,燥人的秋老虎也彻底不见了影子。薛洋某个早上起床打扫院子,扫出一堆落叶,他抬头看着站在门边发呆的晓星尘,看到他伸手试探着接住了倾斜投射的晨光,蓦地想起,距他们第一次到义城已一年有余,薛洋重生而来与他重逢也有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