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相似,除了极少部分以及某些角度,大部分其实都是神似或是行似,更多的实则是刻意的伪装,刻意的学习,再辅以角度、变装等等,才会给人第一感觉——这两人好像。
但是倘若说了话或是私底下不作为装的时候,还能一模一样的便是极少。哪怕是同卵双胞胎在没有刻意伪装时候,亲密之人尚可认出。
毕竟形似容易,神似难,形神均一的自然更少,
现下两人便是如此。
如果两人分开出现在众臣的面前,他们乍一看定然难以分辨,但是站在一起,却一定不会有人认错。
互相端详片刻后,年轻的帝王笑了,他友好得招呼夏安然先坐下,然后他亲自为青年倒了茶水,夏安然笑着接过,融融暖意从杯壁传至指尖。
这一抹笑让夏安然心中定下了几分。
帝王先开口“我们没有那么像。”
“是的。”青年也跟着点头,比帝王更圆一些的杏眸笑的眯起,显出十分的乖顺来,“在下亦是这般认为。”
二人齐齐对视,各自莞尔。
赵祯啜饮一口茶水“朕可是为你背了好些黑锅。”
夏安然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听到这一句,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攒眉思索了好些时候,有些犹疑的说“在下……并未行作奸犯科之事……吧?”
“那倒不是。”赵祯笑道“你先前在汴京处处游玩,引来了皇城司的注意,朕在那些日子每每被人提醒,莫要只顾着玩耍,还要注意安全,不要沉迷于美食之中等等。”
他越说,夏安然的眸子瞪得越大。
见他这模样,赵祯轻咳一声“不过也无妨,宫内的人以为朕喜欢吃那些,后来还特地采买过来给朕吃,朕还是,第一次吃麻油馓子……”
夏安然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二人想象了一下那个帝王有一天桌上被上了女儿家专用的馓子的场景,再联想到御厨在误解之后又是如何百般纠结,便齐齐笑出。
原本紧张的气氛和缓了下来,帝王的几句话一出,夏安然就知晓赵祯是不打算处置自己了。
在皇权社会,出现一个和当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于皇权的挑战以及其中存在的威胁自不必提,老实说当看到仁宗的第一眼,夏安然就已经做好了就此登出的准备。
但是如今看来,结局会是最好的。
只是很有可能他活下来的代价,是永远生活在监视之中。
这倒也无妨,夏安然迄今为止活了那么多年,又何尝不是活在系统的监视之中呢?他抿抿唇,见皇帝心情不错,悄声问了一个问题“官家当是知晓……安然失忆了吧?”
“知道,你这一失忆,可给皇城司的人添了不少麻烦。他们用尽手段,却不曾查出你何方所来,掌印差点要愁白头。”
夏安然垂眸细思其中含义,赵祯见夏安然并不饮茶,地方好脾气得示意他赶紧试试,言道“好歹是贡茶,凉了就浪费了。”
虽然从后世各种资料和传说中知道仁宗的节俭,倒是到了这个程度夏安然也是有些无言的,他捧起茶水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后立刻笑眯了眼“好喝。”
夏安然到了宋朝也有大半年,宋朝特有的点茶他也是尝过不少,但就和东汉的茶糊糊一样,他的感觉就是——喝习惯就好啦!
但是贡茶之所以是贡茶定有其优越,唐宋茶叶的制作工艺决定了茶水的苦味难消,且研磨技术的限制使得此时的茶粉绝对无法做到现代抹茶那样能够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颗粒感的程度,加上现代的抹茶使用的是被遮挡住阳光故而颜色翠绿的炒青所制造,如今的则是新老叶皆有,味道应当比之抹茶更苦。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入口茶水绵密,有点像奶盖的口感,茶水在口腔中转上一圈,淡淡苦涩中芳香在口中萦绕,咽下后回甘绵长,久久不绝。
夏安然瞄了眼放在桌案上的一整套格外繁复的点茶设备,只觉得是贫穷抑制了我的想象力。
想来也是,他在饭店饮到的各式商业化茶水,怎么可能和大家亲手制成的茶水味道一样呢。
被他有些留恋的小眼神取悦,赵祯为他又倒了一杯,夏安然并未作出惶恐神色,只是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有些好奇“官家……不忌讳吗?”
“嗯?”赵祯慢悠悠得在自己的茶杯上以竹枝条构图,几道勾勒后便是一棵竹枝,他听闻夏安然的问题后竟是思考了一下,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般,一副纯良模样,但是这种姿态并不能打动夏安然。
他前前后后接触过的帝王已经不少,哪里看不出赵祯这是避而不答的态度呢,见状他微微垂眸,也拿起了配备的另一根竹签,试探着在茶沫上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