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除却南边靠海的地方的确有晒鱼干的习惯,北方目前除了成皋,没有别人有这个爱好,曹操本就是吕伯奢举孝廉,成皋晒鱼干的事是吕伯奢内甥带头的这谁都藏不住,若董卓一拉绳子,就能把夏安然给牵出来。
到时候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都逃不掉,但是现在鱼干在来往兵士之间流传了开,都已经成了一件寻常事,上面便也没发现这其中的牵涉,待到战时发现曹军身上带着鱼干,他们也只以为是从己方这里得到的缴获。
夏安然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成皋人赚到了小钱钱,也算是可喜可贺。
一点都不可喜可贺啊!庞县令整个人都处于不为人所觉的煎熬之中。
他看着军需物资一车车得过去,又看着兵士们列队整齐而过,回到家他就忍不住问一个人在摆弄琴谱的儿子,现在他已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儿子像木桶了,我儿砸特别聪明,不光聪明还特别能干。
“儿砸!”他挥退了下人,凑到庞统耳边,小声问“董贼手下兵士众多……父见其装备充分,装备精良……这,咱们还是要按照原计划吗?”
庞统没有回应,还在专心于手中的琴谱,庞县令也已经习惯儿子的反应了,他索性两眼放空得坐在儿子身边,呆呆的样子比起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亲父子呀。
等了半盏茶时间,他忽然听到了儿子慢悠悠的一句话。
“兵多地广、粮草充裕、良将林立。”
庞县令见儿子开口顿时精神一振,但越听就越觉得儿子是在夸奖董卓,当即有些不高兴得反驳说“董贼再强,也不过是窃国者。不足为惧!”
然后他就看到儿子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笑道“父亲既然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庞统放下琴谱,正坐着笑道“纵他兵多粮广,占尽优势,然天命不在他,人心不在他。”
“天时地利人和,作战若要获胜,三者不可缺一,”
“阿父,您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为何还心存迷惘?”
为什么心存迷茫?
庞县令抬头看外头苍天。
因为他手下是几千条性命,因为他这一决定,影响到的是这成皋县每个相信他的人。
他自成为此县县令之时,便以守护这一方水土为宏愿。
要下定决心,又谈何容易。
只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为了心中按捺很久的激荡……
“阿父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什么都不做,即可。”
庞县令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知。”
袁绍、曹操、夏安然、自己的儿子、或许还有更多的年轻人。
庞县令可以感觉到一场洪流将起。
“统儿。”他忽然开口“你……可也欲入这一场乱局?”
庞统并未立刻作答,这个才十岁的少年静静看着手上的琴谱,等庞县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到儿子用稚嫩的嗓音慢慢说道“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世。”
“为父知道了。”庞县令站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出屋子,背影有些寂寥。
庞统低头看着琴谱,良久却不曾翻动一页,他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有颤动的睫羽,能说明他并不如表现出平静的心境。
大争之世,大争之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不争,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