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岸的身影让张良心里蓦然有了一丝踏实。眸子动了动,薄唇微启,两个字在喉咙口就是叫不出来。
但他万分确信,这并非梦境。
第66章 棺(一)
来救他之人,正是与他多日不见之人。
拔箭,包扎,喂水。
“师兄......”张良半睁着眼,吃力地唤他。
西门厌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朗的脸,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现在别说话。”
张良置若罔闻,接着道:“你来救我......如何得知的消息?”
西门厌不悦地啧了一声,“让你别说话。”
张良心里装了事,当然不听他的,又问:“你来的路上,遇到韩兄了么?他怎么样?”
西门厌放弃劝说,“没遇到。”
张良也不问为何没遇到,为何他远在新郑,却能得到消息来救他——他只牵挂着韩非的安危。
“那咱们快去救他,若被大王定了罪,就彻底糟了!”
西门厌最讨厌他这样,明明自己伤势严重,还要不管不顾,去操别人的心。
“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他有他的命,你有你的命,先管好自己!”
这话让张良一下子沉默,半晌过后,眼眸变得柔和,如暖春的第一缕温风,浅浅一笑,“正是想着自己,才要去救他啊......怎么可以没有他呢......”
西门厌咬着腮帮子,“你就不想万一你没了,我——”意识到失态,他又僵硬着脖子改口,“你祖父怎么办!”
张良抬手虚按着伤口,踉跄往外走,“我只是小伤,没关系。韩兄正处危难关头,我不得不管。”
西门厌是个倔脾气,奈何张良比他还倔,说来说去没拗过,只能气愤地、不情不愿地,去最近的小城买了一辆马车,驾着人回去。
......................
然则,他们披星戴月,日月兼程,终究是晚了。
新郑靠南,此时正艳阳高照,四处一片其乐融融的好气象。但这好气象,却在九公子府门口戛然而止。
昔日风光无限的府邸,一夕之间,凋零如深秋残叶。围墙高楼仍旧气派,乌檐青瓦,巍峨壮观,却被铺天盖地的白绫斩杀了生气。朱红的房柱被麻布裹得严严实实,贴了几张蜡黄的道符。那飘飞的白绫,似少女舞动的水袖,优美温柔。
温柔得,让人错以为不在人间。
张良仓促跃下马车,便看到这副景象。白绫飘飘,恸哭滔天。哭声之凄惨,如寒江冤鬼。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在哭丧?
谁死了?
在九公子府,谁死了,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韩非吗?
张良头皮发麻,一时停了呼吸——不会是他。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