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钦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蒙恬面上表情恢复冷淡,对左右下令:“将他和陈买二人带走,不要伤及性命。”

他们曾经一起合作,杀死过胡亥派来行刺扶苏的死士,也曾经各乘一骑,寻找通往黄河的神秘古道。

而如今扶苏决定捍卫嬴政的江山, 蒙恬选择做效忠的臣子,指挥着全部秦军进攻薛县,而许钦只是投靠反秦义军的一个地方势力中的一员,他爹是魏国国相,而不再是秦朝的一个县令。

两人之间泾渭分明,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那些骑手……”被高大的秦军粗暴地用绳子捆住带走之时,许钦还想开口替邮传的其他人求情, 但是从山谷口灌进来的狂风吞没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声音。

蒙恬手里提着寒光凛凛的青锋长剑,大踏步地朝前方走去,剑落下的时候,带起一串串飞溅的血珠。

战斗远还没有结束,作为主帅他并没有时间停下来叙旧。

许钦的求情没有来得及出口,就算被蒙恬听到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他能说什么?说这些人都是普通的镖局骑手,是中立的吗?

战场之上,谈何中立?他们身上穿着的是魏国军队的战袍,他们运送的是从楚国运往刘邦军队的粮草。对于秦军来说,这一百多人,毫无疑问是敌人。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能否在战场上厮杀逃出生天了。但蒙恬带来的是秦军的主力,许钦被带上了一个山头才发现,那黑暗的雨夜中到底有多少秦兵埋伏在这山谷里,又准备从背后对刘邦发起致命的攻击。

还有多少人还能活着逃出这片战场?

许钦心中大悲,正想继续开口替这些人求情,却被身边不远处的陈买轻轻拍了拍手背。

陈买朝他摇了摇头,无声地用口型示意:“没用的,别说了。”

“难道看着他们死去吗?”许钦挨到陈买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问。

“你开口,激怒秦军,反而害了自己。”陈买压低声音劝阻。

“但是……”

陈买又不出声了,他继续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有办法救他们。”

许钦肩膀微微一震,不知何时,陈买已经从那个户牖乡昏暗的小巷子里和自己抢一只饼的淘气少年,成长为可以在战争中扛起重点的人了。而且作为一个当时土著,他明显比许钦更能适应这秦末风云迭起的乱世。

在路过一处隆起的山脊的时候,陈买趁秦兵没注意,一脚将路旁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往山下踹去。

他不是随便乱踹的,这块石头沿着斜坡滚落的下方是一处鹰嘴般突出的土崖,经过一晚上暴雨的冲刷,那块土崖已经接近分崩瓦解,上面的土壤明显松了。

而石头砸中这块薄弱之处,顿时将裂痕扩大,原本松散的土壤更是炸了开来,这里的动静牵连了周围的整片土崖,混杂着雨水、溪水的沙土就这么从崖顶上崩塌下来。

陈买竟然在刚才被押送那么短的一段时间里,观察好了周围的地貌,人为地制造了一场小型的泥石流。

泥沙俱下,山崩地裂,直接朝山道上搏斗的人群砸来。原本还在生死斗的双方在大自然的威胁面前,顿时分开,做鸟兽散。

半边山体都塌了下来,山道被拦断,那一车车粮草也全部被压在了泥土下面。好在人基本没事,邮传的骑手们不知道这场泥石流是为什么从天而降,他们抓住了时机,飞快地逃跑了。

看到大部分人脱离危险,许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冲着陈买比了个赞,无声地夸奖:“做得好。”

蒙恬派出一队人去追逃跑的敌军,必须防止有人跑去刘邦军中通风报信,影响他全盘的布置。

但道路已经被冲毁,雨夜漆黑一片,要在陌生的山里寻找另外一条能容纳大军通过的道路已不可能,蒙恬只能让手下都去将泥土挑开,好在天亮前挖出一条通道来。

布置完这一切,蒙恬回到了秦军临时驻扎的营地。许钦他们已经被提前带到此处,帐篷里灯火明亮,许钦看着从外面怒冲冲走进来的蒙恬,开口问道:“将军为何现在便归来了?”

“运气不好,遇到山头突然崩塌,折损了一些人马,还让叛军跑了。”蒙恬在一个小马扎上坐了下来,顿时有士兵上前解开他的披风和盔甲,让他可以在休息的时候透透气。

许钦试探着说:“将军可曾想过,这是上苍也不站在大秦那边。”

“放肆!”蒙恬一拍几案,神情肃杀,“你可知道动摇军心是什么罪名?”

“是斩罪。”陈买在一旁开口道,“但将军可不能斩了我大兄,公子扶苏若是杀了救命恩人,这事说出去可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