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梁煜也实在对不起他们相处的这几年。
“等册封之后便也没有那么多杂事。初夏大明宫的景致极好,你若愿意不妨带着你妹妹去宫里玩耍。若是大姑娘愿意,请她和母后说说闲话。”
如此笃定倒叫闻颐书奇怪了,问之:“怎么突然就有这样的把握了?”
梁煜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话,只说:“不过这两日出门你小心些,那等太安静偏僻的地方莫要去了。”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儿呢?”闻颐书眯了眯眼睛,凑上去抓着梁煜的衣领子,“你搞什么幺蛾子。”
梁煜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解释说:“不过是不想拖了,决定下一剂猛药。”
闻颐书松开双手,“随便你吧,不过不管你折腾什么,莫要牵连到我家就好。”
晓得心上人的底线在哪里,梁煜坦白:“知道你心疼大姑娘。放心,绝不会牵连了她。不过……”
“怎么?”闻颐书皱起了眉头。
“大约……会叫你受一二分委屈,”梁煜思量了一番,如此说道,“我也没什么把握,只能先这么说了。”
闻颐书当然不是一个蠢人,听他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站起来冷笑:“我知道了,你原没打算告诉我。只想瞧我反应,试我真心呢。你今儿既然半瞒半露地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莫管是谁,我想留在谁身边就留在谁身边,天王老子来了也赶不走。可我若不想留了……哼,鱼死网破,我也是要走的!”
这一番掷地有声,逼出了闻颐书难得的一颗真心来,梁煜的双眸之中爆射出极亮的喜悦的光。终是没忍住心中的欢喜,扶着桌角用手背抵着唇边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说一番实话,结果换来一通笑,闻颐书不由涨红了脸,瞪之:“你笑个什么劲!这话很好笑吗!”
“怎么会!”梁煜忙站起来,上前一步抱住气鼓鼓的闻颐书。歪头在他耳边坏心眼地逗弄,“你看,你激我一次,我还你一次……还觉着无聊么?”
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这一出竟然是梁煜的恶作剧。最叫闻颐书受不了的,竟然是他真的上当了!真是岂有此理,平日都是他戏弄别人,哪想被放过来戏弄?
闻小公子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瞪着梁煜,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奸诈狡猾!”
梁煜的心情太好了,抱着说:“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离我远一点!”闻颐书嗷一嗓子把人推开,触及梁煜的视线脸上不由一红,躲开视线欲盖弥彰地说,“热都热死了……”
再逗下去这小子就要恼了,梁煜见好就收,只拉着人说:“不过方才与你说的多小心的话实是真的。待一切了结,也就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了。”
闻颐书知道梁煜有为不能光明正大而遗憾的心病,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正想安慰一两句。脑中忽而一闪,狐疑道:“你不会在想着闹出去吧?”
心中分明有一二分不确定,但面上依旧装得镇定,梁煜问他:“你不肯?”
瞧出了他眼中的期待,闻颐书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你兜得住,我自然奉陪。”
今日可真是惊喜连连。自成年以来,梁煜都没有今日这般因欢喜而略显失态——露出了那等毛头小子状。最后没忍住,他上前一步把人搂住,叹息般说了声:“颐书,谢谢你。”
闻颐书没说其他,只是转头给了梁煜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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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钦天监选了一个好日子,祭告天地祖先之后,一切名正言顺。梁煜这太子之位便也坐稳当了。因那一日永嘉帝和梁烨吵了一架,烧了肝火,当晚回去之后吐了一口血出来。吓得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彻夜不敢离开。
哪想这一口淤血吐出来,皇帝的身体竟然好上几分,没有以前那般郁闷不安了。他倒是兴头十足地想要回去主事。但御医劝诫还是要以保养为主,莫要太过劳神。于是永嘉帝就只收回一部分权力,他认为不重要的就继续交给了梁煜。
本来,永嘉帝还在暗中观察梁煜在入主东宫之后会不会得意忘形,弄出些幺蛾子。没想到梁煜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因身份变化而骄傲自满。这叫憋着一股劲的皇帝,微妙的有些失望。
不过最近,似是给他找到了机会。几件事情,梁煜办得不如之前那般爽利。一些决断也不如之间干脆,往复了几次。这叫永嘉帝心中起了思量,开始鸡蛋里挑骨头,在与大臣的回复之中说太子年轻,未逢国事历练,不够沉稳等等。
终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儿子的优秀,特别是在政务上的卓绝。经历了一番的永嘉帝现在如惊弓之鸟,总觉得梁煜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刚封的太子,转头便嫌弃起来。这叫朝臣们不解,不忿,但也晓得了新太子不讨陛下欢心。暗地里有没有臣子起心思倒是不知。但肃王梁机的动作大家却是看得明白——太子几番政议都定不下来的事情里都有这位爷的份儿。
大伙儿原以为太子受了这般憋屈必然会还手,收拾这个兄弟。哪想到梁煜竟提出父皇既已安康,朝事当由陛下决断。他年轻历短,实在是惶恐,怕因无知而损伤国本。他干脆利落地抛下这一番话,请永嘉帝重新归朝。自己则站到下首,一副还需多多历练的模样。
朝臣们一阵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这位事事周全,政知卓绝的殿下在做什么打算?然而不等他们多想,永嘉帝已经回来了。可皇帝回来之后,一切并没有回到正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