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喻芝终于学会恰到好处的装傻,“是什么?”
刑氏脸上骚的慌,可还是将那话说了出来,“你难道不是瞧上我家迎儿……”
听到这话,梅喻芝背上渗出一阵冷汗,心道还好方才颐书与我理清关系,否则我还真给自己扯出一个□□烦来。
他面上笑道:“夫人这说的什么话。贵府千金养在深闺,我如何能见得?不过是因为闻兄与贵府认识,常与我说贵府如何尊重。那日又无意听见那人有意为难,情急之下便欲帮忙一把。不想叫夫人生出这样的误会。幸好不曾传出去,耽误了贵府千金的清誉。”
说着,又做了一个道歉的揖礼。
他这番解释,藏在后头的姑娘们自然是听到了。迎春窝在探春怀里,发出一阵抽泣。自出事以来,她一直提心吊胆。哪怕是有梅喻芝上门相助,她依旧得不到半点开怀。邢夫人私下总与她冷嘲热讽,责怪她惹是生非,才引出这样的灾难来。又说她运气好,分明是个木头,也有人为这么个木头费心力。
梅喻芝这番解释,也算是还了她一番清白。叫她一番委屈终于有了昭雪,一时泪如雨下。
如此自作多情,邢夫人是骚得脸上发烫,涨红了脸皮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被贾母瞪了一眼,万般无趣地站到了后面,不敢多说半句话。
贾母盯着两个年轻公子,缓缓道:“两位想来还是年轻,不知那官场上的嫌恶。如今我们无权无势,若打起这个官司来,必是我们败了。”
梅喻芝方才说的那番话都是闻颐书教好的。只管将所有关系都推到自己身上,将那“贾府女婿”的标签个撕扯下来才好。至于之后什么话,梅喻芝一概不要答,只听闻颐书说就好。
闻颐书笑笑,只管说:“老夫人何须如此自怨自艾?宁荣二府虽蒙难,可是王家史家都还在。圣上恩情,并未迁怒。那个孙绍祖再能耐,也不过兵部一个小小缺事。要对付他,不过几句话的事罢了。何况,贵府并不理亏。诸位实在不必害怕。那亲戚情分总比我们这些无关人士来的实在。”
他加重了无关人士几个重音,说得在座之人脸色都不是很好。贾母勉强笑道:“想不到闻公子知道得这般清楚。”
闻颐书也同样笑着:“行兰天性侠义心肠,见不得宵小横行霸道,无辜人遭殃受累。热血之下,难免冲动。只是过犹不及,常给两边都添了麻烦。我既为友,少不得帮他一把,寻些行得通的路子罢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一语双关。该听懂的人也都懂了。他们今天来自然有帮忙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表明态度——不想与贾家人过多牵扯的态度。方才刑氏太急切,露了那等意思,就更加叫闻颐书说话不那么客气了。
虽说此事原本就是梅喻芝水烧太过溢了锅,浇到了贾家身上。他这话说来便把责任推到了贾家一边。但闻颐书也顾不得这么多,只管将意思摆明了。
被刺了一两句,贾母也没有多恼怒,反倒是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失望地说:“原来如此,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
闻颐书点点头,又说:“若真有官司惹身,各位也不必慌张。到时叫宝玉来与我说一声,我与行兰自然会相助到底。”
说罢扯住梅喻芝的手,干脆道:“如此,就先告辞了。”
第110章 章一百一十
颐书拉着梅喻芝就往外走, 王夫人推着宝玉说:“快,快去送一送。”
贾宝玉虽然难堪, 但碍着礼数还是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他冲着面前两个人行礼, 真诚却又无奈。
一段时日不见, 闻颐书见他似是长大许多,面上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不谙世事。只是生活的蓦然变化,给他带来许多世俗的为难与痛苦,眉眼之间蕴藏着的不是沉稳而是麻木。
闻颐书看着他, 微笑着说:“宝玉也长大了,这一家老小需得你照顾。”
宝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开目光,瞧着远处说:“如今也只有我了, 若我还不懂事些,她们如何过得下去。”
如今这样一个本不属于凡尘的神仙终于与普通人一样,陷入了生老病死的轮回之中。没有大厦倾倒时的轰轰烈烈,也没有白雪茫茫之下的曲终离散。他就是一个苦闷的人,或从少年直到命终。闻颐书不知道与原著那样幡然了悟,一世归程的结局相比,这种流落人间的结局是不是更好亦或者更折磨人。
但从林黛玉踏上了回扬州的船只, 这一场红楼梦便已然是醒了。
闻颐书的目光落在宝玉的脖子上,发现那颗通灵宝玉已经没有了。贾宝玉察觉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脖子笑道:“我收起来了, 在这样的地方带着这个不好。不过遭强人惦记罢了。”
家中吃紧,若不是长辈们拦着,宝玉曾经打算把这东西给当了,换些买米的钱。
“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闻颐书又问了一句。
宝玉道:“家里人想着还是读书……”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闻颐书已经懂了他的意思。莫管宝玉愿不愿意,想要重登高门,这的确是最快捷的一条路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此便好,”闻颐书点了点头。他没有说什么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这样的客气话。有些时候,虚伪只在必要有用时用得。大多时候,无情冷漠才是人与人之间的常处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