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事多磨, 这般欢乐的相聚少不得出一二岔子。原来是迎春不知怎么, 近日神思哀怨悲恍, 很是没有什么精神。原就是闷声的性子,如今听了这热闹便不想去。只传出话来, 叫姐妹们好生去玩乐。
薛宝钗听得此事, 便也说不去。她说:“哪有我们出去玩乐, 将迎春姐姐一人留在府里的事?且这天也热, 我素来苦夏的, 便也不去了。只陪着她便好。”
原来宝钗天生胎里便带着一股热毒,到了夏日便愈发难耐。总是吃着那冷香丸,喝着极苦的黄柏叶水镇着。所以, 有如此一话倒也不加。
如此说话,未免扫兴,可谁也跳不出错处来的。
爱玩闹的史湘云便觉十分无趣,略微埋怨道:“本就是立诗社去的。若宝姐姐不去,还有什么趣味。偏她是体贴人,唉……”
这头她摇头叹气,遗憾不已。湘云也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机会玩乐,总是要回史家去。为了这次她特意求了婶婶让自己多留几日。若是去不成,便要提前回去了。
而三春那头听得薛宝钗的话,反应各自不一。惜春只冷笑一声,留下一句:“她不去,我可要去呢。”
说罢欢快地去寻黛玉去了。
探春本对这件事也十分期待的,被猛地扫了兴,心中自然不虞。她站在门口,对着横窝在床上的迎春道:“她倒是会说话,只管拿你做由头。原本不是你的错,也成你的错了。”
迎春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见她如此,探春愈发怒其不争,“你总这般,戳三下动一下。只管叫阖府上下都欺负你!”
听到这话,迎春终于有了反应,幽幽地叹了一声:“我有什么办法。”
探春怒道:“但凡你硬气一些,如何落到这地步了?”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迎春的手,“你不是蠢的,她为何不去,当真是怕热?以前念着宝玉,现在时不时便去花园子里逛一圈。为的什么,你当真不知道?何苦替她做了辛苦,叫人议论。”
迎春死抽抽不出自己的手,低着头嘟囔着:“别人要说,便去说么……”
“你若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探春眯起眼睛,将那手一放,“何苦整日里在房中自怨自艾!”
说罢便不再管她,只管踏了出去。
姐妹们之间的小争闹最后还是传到了贾母这里。老太太午睡刚醒,半眯着一双眼,迷蒙道:“怎么便不去呢?人家好意下了帖子来请的,去,都去!”
又说:“小姑娘家嘛,合该是玩玩闹闹的才好呢。只是宝玉去不得,因为别人没请他。自己家里玩闹倒也罢,到了别人那儿便得守着规矩来。”
于是,一锤定音,该去的都去了。宝玉实在遗憾万分,在众姐妹出发之前嘀嘀咕咕了好多遍。说回来时要与他讲一讲那诗社如何,做了什么诗,闻家姑娘是不是无比灵秀。
来来回回好多遍,烦完黛玉烦探春,叫人见了他便恨不得躲开去。
虽出了些许小波折,但到了日子。荣府还是大小轿厢,抬着尊贵的姑娘们往闻家去了。之后闻芷如何待客,又吟诵了什么样的好事,皆都是闺中乐秘之事。本为尊重缘故,此时便也按下不表。
妹妹在家中招待蜜友,闻颐书却是不在的。他有心将整个府邸都让给妹妹玩乐,留下了全部的仆从不说。又央求了恭王叫五门兵马司的时不时在周围巡逻,不叫有贼子宵小打扰才是。
而他自己则一大早领着日日被嫌弃的冯硕,躲到了昭王府上。
梁煜是巴不得他每天都来,最好这辈子都赖在自己身边不走。于是本该是机密庄重的书房里,梁煜坐在桌前办公。闻颐书吊儿郎当地翘着一双腿,一手一个卤信鸭掌吃着,市井歪文看着。
时不时调换一下姿势,端起桌上冰镇过的桂花杏仁豆腐舀着吃。
只管自己心满意足后,见梁煜一脸认真的模样便觉不去撩拨一二实在可惜。于是起身端碗凑过去,一勺喂到人嘴里,还笑着问:“味道如何?”
梁煜一本正经,“没有你甜。”
这话可说得无比腻歪人,但闻颐书无比受用。
“是么……”他嘟囔着,弯下腰在梁煜的唇上舔了一下,眯起眼睛,“这不是挺甜的吗?”
梁煜面不改色,将闻颐书的头往自己这里下压了一些,“你怕是尝错了,再尝一遍便知不甜。”
闻颐书哈哈一笑,推开梁煜,用手指着他,“好不要脸……”
然后又折回来,与人厮缠了一番才放开。随手翻着桌上的公文,神情随意,“最近似乎都没有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