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薛大爷被这般落面子哪里容得下,指着下人就要动手。闻颐书一旁冷观瞧见那位薛大爷,一下句笑了。对恒山勾了勾手指,耳语几句。恒山听到他的话,有点惊讶可还是走了过去。
“我们爷说了都是来吃饭的,何必为此生了闲气。我们那儿还有个空位,不知这位薛大爷可愿与我家爷拼个位置?”
薛蟠两眼一翻,就想说:你们爷算什么东西,敢叫我拼位置。可他无意间一瞥,只见那窗下坐着的人物。
风流貌,多情骨;似喜非笑,当愁犹俏。
他瞬间酥了半边骨头,这不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位公子嘛!于是立刻答应,也不管周围人如何,抬脚就冲了过去。
恒山见成功了,对掌柜的还有被抢了位置气得满脸通红的书生做了一个揖,回头走了。掌柜的见事情解决,忙请这位公子入座,自己下楼招待客人去了。
这位书生出生本也不凡,今日出门偏只带了两个小厮。读书人家的小厮似乎也斯文的紧,碰上蛮横一些的,竟吵弄不过。他被自家小厮扶着坐下,眼睛却落在窗那头。
“公子,可莫生气了,”两个小厮劝他。
小公子摇摇头,咬着下唇道:“我没有生气,不过是在可惜。”
他又望了窗边一眼,面上含愁,“如此人物竟忍受与那等泥猪癞狗一般的人坐一桌。”
小厮为难道:“人家也是为了解围……”
“唉,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他一叹,愈发为闻颐书可惜,“若不是那恶徒在,实在该与之结交一番。”
知道自家少爷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两个小厮互瞅一眼都不再开口搭腔,只望他愁一会儿子就过去了。
闻颐书看到薛蟠急不可耐地走过来,勾了勾唇角,叫华山再去要了壶酒。恒山特别有颜色,眼见着薛蟠朝自己爷扑过去,快步一拦,就把人引着坐到对面。
薛蟠自昨日在城外见了闻颐书一面就念念不忘,很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没问问人家姓名,家住何方。不想竟如此有缘,第二日便同桌进食。他原本上京还不情不愿,现在竟觉得京城什么地方都好了。
看对面的人差点都要对自己流口水了,闻颐书只一笑,说:“不知薛兄爱吃什么,只管叫他们下去点便是。”
薛蟠忙道:“怎敢叫小兄弟的人劳动,我来我来。”
说着踹了自家跟班一脚,叫他下去点招牌菜,还十分大方地说饭钱他包了。闻颐书闻言笑得愈发真切,这敢情好。
薛蟠被他的笑迷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的,把自个儿的魂都丢了。没把闻颐书的名字打听来,把自己的老底兜了个一干二净。
闻颐书支着下颚,听他说自己是紫薇舍人的后人,是多么了不起的皇商。京城里多少商铺是他们薛家的。京营节度使是他舅舅,荣国公府里二老爷的太太又是他姨妈等等等等。
你家这点情况,全世界都知道了。
闻颐书心里说,脸上依旧是笑着的,端了杯酒说:“薛公子既然是金陵人,又是为何上京?难道是来投亲的?”
薛蟠一点儿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拍着大腿说:“正是遇见一件晦气事儿,无奈上来的。”
他大概也知道无故打死人的事儿不好乱说,含糊了几句就埋头喝酒。
“总说我有什么意思,小兄弟又是哪里人?为何上京?家中有什么人?成亲了没有?”薛蟠殷勤地问。看到闻颐书搁在桌上的那只手,手指又白又长,很想伸手摸一把。
闻颐书无心叫他知道自己的事,只说自己家中无依,上京只为赶考云云。他语气哀愁,形容可怜,讲到这些仿佛是讲到了叫他何等伤心的事情。惹得薛蟠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大发,忙说伤心事不必多说。
“我初来京城,谁都不认识,出门子也不知去哪里,当真无趣得紧,”闻颐书做出哀愁模样,抬了抬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笑问,“薛兄可知道京城有哪些好去处?”
薛蟠被他看的全身发烫,手都抖了,恨不得把人搂在怀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是刚来京城。还有,还有许多地方不知道呢。”
“这样啊,”闻颐书一脸遗憾,转头往窗外一瞧,站起身来,“雨停了,我该回去了。你家在哪儿?我下回去找你。”
薛蟠本来想拦他,可一听闻颐书会主动来找自己,喜得浑身都痒起来。忙把自己住在荣国府后头梨香院的地址说了,又细细说了一遍怎么从临街的小门进来等等。
闻颐书漫不经心地听了,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挥了挥衣袖不带一丝云彩就走了。留下薛蟠傻子似的,痴痴目送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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