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面早就被虎子带往大同王总兵那里,现在的那面是他这几日按照陆崇明的要求一点一点亲自刻出来的,他的父亲是个木匠,那手艺在他们村子里是最好的,他虽然没有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但自小耳濡目染,按着记忆和陆崇明所画的图纸伪造出那样一面一模一样的令牌还是很简单的。
刚造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得意的,他父亲的拿手本事他没落下,可现在却是无比的后悔,打死他也没想到陆崇明竟然会拿着那面令牌来骗人,骗的还都是一些朝廷官员。
他不会被砍了脑袋吧,小秦忽然觉得脖子发凉。
陆崇明自然是不知道身后的少年此刻的恐惧的,他现在只是暂时松了口气,对面诸人显然是被他唬弄住了,这当然跟他镇定自若,撒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他想应该是和他现在冒充的身份分不开,只看对面几人眼底暗藏的恐惧,他就知道这锦衣卫的威力有多强大了,特别是对于这些基层官员来讲。
三天的时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至少一些必须要知道的事情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他不想趟浑水,但谁让他欠了别人一条命了?而且他也想活着出城的。
天明在即,王泉将陆崇明二人领上城墙,亲自和他详细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势,他担忧道:“敌方势大,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情况危矣,而一旦城破,最让下官担心的是城中三万百姓,以鞑靼的残暴,到时候绝对会血流成河。”
最后一句话让站在身后的小秦狠狠地打了个寒颤,陆崇明偏头,道:“你很怕?”
小秦怯怯的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那个……这位大人……”惶恐的话音响起,胡师爷冒出一个头,扯着嗓子说道:“那个,鞑靼刚刚送来一封信——”
“胡师爷!”话音未落,就听王泉沉声喝了一声,火光映照下的面色难看之极。
那胡师爷先是一怯,然后又挺直了胸膛说道:“此处由大人做主,难道王把总想要蓄意隐瞒大人?”
王泉咬牙,却又毫无办法,总不能答是,否则的话绝对会得罪这位突然出现的大人,但答不是更不行,他愤恨的盯着胡师爷,目光锐利的几乎要将对方射穿。
见他沉默,胡师爷颇为自得的摸了摸嘴边的胡须,然后躬身说道:“启禀大人,鞑靼刚刚射来的信上说了,若能主动打开城门的话就放过满城百姓。”
陆崇明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投降?”
如此直白的言语让胡师爷身子一僵,身边的几个连同王泉在内的武将都露出了不满愤恨之意,胡师爷略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也是为了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着想,与其城破之后被屠城,还不如早作打算,也能体现大人的仁慈……”
陆崇明只是笑了笑,然后再胡师爷的滔滔不绝,王泉等人担心他会被说服的忐忑中,忽然扬起了衣袖。
嗖——寒芒乍现,一闪而逝,胡师爷的话语戛然而止,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刚刚还在说话的人猛地栽倒在地,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双目中间,一只短箭已经洞穿了他的额头,刺目的血流淌而出,润湿了地面。
众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住了。
而陆崇明只是扯了扯衣袖,掩住底下的机括,淡淡道:“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反击抗敌,却满嘴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其罪当诛,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人已经杀了,事后才来问他们的意见,是不是有点晚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自然没有人敢这样直言说出来的,无论是有没有小心思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只能拱了拱手,赞一句大人英明了。
陆崇明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他知道这些人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暂时震慑住了,接下来的几天相信应该不会有人敢随便违抗他的命令了才是。
天光发白,号角声呜呜呜的响起,敌人攻城了……
战火纷飞,残破的旗帜被风刮得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尸体烧成焦炭的味道。
城垛上满是污迹斑斑的血色,从上面看下去,可以看到到处散乱的云梯和横躺着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无论他们生前如何,是敌是友,是贫贱还是富贵,死后不过如此而已。
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三天,也是难得的休息时刻,无论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付出了绝大的代价。
城中气氛萧条沉重之极,两日前还一派繁荣的景象,现在却只能看到不时跑过的士兵,和神色担忧惶急的百姓。
好在虽然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但因为陆崇明处理得当的缘故,城内并没有彻底乱套,仅有的一次小骚乱,也很快的就被压了下去,但陆崇明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那些被他一时镇压住的军心,在敌人猛烈地攻势面前都不会撑得太久。
或许,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当他将心中的计划详细地告诉王泉时,那位年纪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军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那也确实是一个疯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