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骂徐老夫人作妖,夫家人竟敢贪图女孩儿家嫁妆,以至于逼死了吴氏,总归就是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
随着一箱箱嫁妆搬出来,好些个封条都还存留着,大大的喜字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谁也没有想到,徐老夫人亲自出来了,她弯腰摸平了翘起的喜字,“亲家一定要闹这场,咱们徐家也是任人宰割的,这些嫁妆原封不动,尽数退还,再补你们三百两,充作耗费。”
路人莫不是觉得她面冷心冷,吴母哭得脱力,要上来拉扯徐老夫人,“我好好一个女儿,三百两就买断她的性命,你徐家真真不是人。”
“我老婆子便不是人一次了!我是粤地人,有句话从小听到大,食得咸鱼抵得渴,你吴家既使出了骗婚,还不准我徐家发现不成!何况你出去打听打听,不提高门大户,就是普通人家,哪个儿媳不给婆婆立规矩!就是因为她一条性命,我忍让尔等到如今。”
“哪个婆婆立规矩能把儿媳立得小产!”
“她小产的缘由,非要我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不成?”徐老夫人乃是老粤广将军的嫡女,将门出身,冷下脸来颇有一番肃杀之气,“你们打量着徐家清贵,逼着她要把妹子也送进来,她又是心虚又是不快,这才忧思过重没了孩子。一字一句,我俱有凭证,亲家太太可没少给女儿送信罢,连着她的月钱都要送出去给你们花销,有脸说什么蓝宝南珠,下辈子罢!”
眼看镇住了场面,徐老夫人又徐徐道,“这事老四媳妇虽无错,却也失察了,明日起便去家庙替吴氏祈福超度三年,年节亦不得出,你们觉得如何?”
江陵早就勒马退到一边,由着老夫人发挥,看形势差不多稳住了,便道,“师母家事,千里不好多置喙,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你自去忙你的。”徐老夫人忙挥挥手,又命人帮着吴家将嫁妆都搬回家,“你们一口咬定徐家为了嫁妆,那边都送还你们,左右人都没了,往后徐家在,便有她一炷香,徐家没了,只管叫我同她一并做那野鬼。”
渗得人吴父吴母无端端打了个冷战。
江陵跑出去两条街,这才想起来把姓丰那位给忘了,还是个罕见的任务NPC,不知道这回的任务是否还是那个给丰家报仇。
只是他约了林如海,再折回去就迟了,只好等下回刷新了。
“徐家如何?”林如海短短几日好似憔悴了些,随手推了个红木匣子给江陵,“盐商孝敬江大人您的,一点子心意。”
百两的银票堆得满满的,几乎合不上盖子。
“若吴氏不死,自然徐家有理,有人命了,再怎么掰扯,总是不好看的。”江陵道,他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叫我说,既因她婆婆没了孩子,怎么着也得一刀戳死她婆婆给孩子报仇,然后自己再死。”
林如海道,“你若夺了盐商的盐引,后面预备给他们什么活路?如今普天下最赚钱的除了盐业,便是漕运、海运。漕运不成,海运又风险太大,还有舶货司充作搅屎棍。”
江陵奇道,“我给他们留活路做什么?我该他们欠他们的?如今的银子已经几辈子花不完了,还想接着赚?想得还挺美的。”
所以说,要可持续发展,闷声发大财才是真的,要不是盐商搞得江南风气太过分,招了今上的眼,何至于如此田地。
林如海被噎个半死,“合着你只管杀,不管埋?”
“无亲无故的,有什么好埋的。”江陵道,“说到海运,泰西王子都来了,北静王那倒霉催的船还没回来,这位可真是穷神附体。”
开啥店啥店倒闭,好端端一个富贵异姓王弄得成了负资产,只差给江陵当店小二抵债了。
“说正事!”巡盐御史林如海也很犹豫,“你把盐商全宰了,我这个巡盐御史当光头司令?”
江陵道,“师兄且把眼光放远些,如今你可是郡主生父,皇贵妃娘娘承诺过,必然叫你们父女团圆,你不能往好了想吗?这盐务本来就是烫手山芋,你又湿手沾了干面粉,真交出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如今我简单粗暴都搞死了,你说不得就舒爽离职,京城这么多官位等着你,内阁元老不在话下。”
林如海彻底被噎死,只得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番江陵,嘴角抽搐道,“简单粗暴这个词可真是适合你。”
二人正斗着嘴,吴峰找上门来,“听闻今晚天女庙有庙会……”
后半句请江大人自行领会了。
江陵忙和林如海说再见,“今日便说到这里,从前一门心思苦读,还未曾见识过这等夜里的庙会。”
“说得好像白天的你见过似的。”林如海右手轻挥,“滚吧,等等,这个带上。”
“这些劳烦师兄退回去罢,好歹也算个丧葬费,我一点子心意。”江陵敲敲那匣子,“我见着丰家那人了,长得和我还有些像,瞧着是个有趣儿的。”
“那我可真同情这人。”
临了,林如海被他这个有趣儿又恶心了一把。
林府街角停着一辆青顶小车,吴山正用青石板里揪出来的草编蚂蚱玩儿,江陵也蹲下拔了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