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舔了舔干裂的上嘴唇,故作轻松地嘟囔:“……真是的。要我做什么呢。”
刚进门时,宁灼带着一腔火山一样的怒意,预备着让小白好好承受一番。
可看到他年轻的面孔,他紧绷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了下去,满身的疲惫直涌了上来:“回家吧。小少爷。”
宁灼不想陪小少爷玩扮演游戏了。
他的时间和精力很宝贵,他已经白白浪费三个月了。
谁想,这句话像是踩到了小白的尾巴一样。
他霍然抬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宁哥?!你答应过不扔下我的?”
“你是小白,我当然不扔下你。”宁灼微微摇头,“可现在你是谁,我不知道。”
小白的话音急促起来:“我,我叫单飞白。飞白是书法里的一种笔体,我生在11月——”
宁灼平平地一点头:“哦。生日也是假的。”
他之前告诉过自己,他生在春天,所以想要一只电子小猫做生日礼物。
宁灼嗤之以鼻,但还是去查了电子小猫的价格。
“礼物让你的无中生爸买给你吧。”宁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边的哄孩子工作完成了,十八万,还算合算。”
单飞白愣住了。
再开口时,他的声线里带出了颤颤的、不可置信的哭音:“十八万,你就把我卖了?”
宁灼头痛得厉害,想要拿薄荷油揉一揉,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一开口就往小白的心肝上戳:“十八万是你爸爸给的价格。我出的十万。”
“你——”
小白气得胸膛连连起伏,看样子简直要被宁灼气疯了:“你,你,你说话不算话!”
他扑上来抓住他的衣领:“你跟他抢啊!你那么强,他根本是个废物你知道吗?你只要拿枪,拿刀,你只要站在他面前!他怕你的!你只要说你留下我,我也愿意——”
“我为什么要和他作对?为了你吗?你很重要吗?”
事情进行到这里,这场告别虽说仓促又难堪,至少也能维持个表面上的体面。
单飞白低下头,深呼吸几口,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可宁灼从来不是个体面人。
“把他治好后送到监狱里去。环境水平排名倒三之内的哪个都行。”
他冷淡地撕开了这层表面的矫饰和客套:“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宁灼冲他摆摆手,满脸木然:“别,回去跪你爹妈吧,我受不起……”
单飞白也不是在问他爸。
他觉得自己被单飞白骗得像个傻子。
“把那个逃掉的人找到。我会给你们提供一副画像。”
走到他面前,单飞白径直跪坐在地,仰头望着他,像是在望一个梦,或是一个神明。
两个人都被对方气得出了内伤,彼此瞪着对方,像是成了仇人。
他在床边坐下,长久地坐着。
面对着屏幕,宁灼抬手,按下了“删除”键。
单飞白这一口咬得非常精准、坚决、狠毒,很有可能伤着骨头了。
单飞白将花拿在手上,颠来倒去地玩了很久。
他用机械手拨开自己肩侧的衣服,将那处伤口再度坦露出来:“我就算记得那三个绑架犯,也不会记得你的。至少他们给我留下了这个,你留下了什么给我?”
这一鞭子够狠,单飞白那件背带裤的半副背带都被抽断了。
单荣恩的神情得体而平静,单飞白也完全看不出刚才歇斯底里的疯样。
当然不是右手。
宁灼没有再看悬浮在半空的监视屏,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和内容。
片刻后,他一步步向宁灼走来。
好好一个人,偏生一副狗相!
单荣恩没有说话,走在最前面,表演他的优雅台步和稳重台风。
没有什么父子重逢的温情戏码,没有哭泣、拥抱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是,我留不下来。”他轻声说,“老头子会说你绑架我。”
宁灼没有去送。
因为找不到要送的人,最后,他把那朵花一点点揉碎在了手指间。
——阴沟里翻船了。
宁灼睁开眼睛,口吻漠然:“我抢一个爱骗人的空心少爷做什么?单家小少爷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宁灼注视着他那双满溢着伤心的眼睛,咬牙拼命咽下喉咙里的酸气。
被分别的伤心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单飞白猛然看向宁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