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切放心。”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查理曼先生摇了摇头,顺手点开了自己的备忘文件。
第一份就是那名因公殉职的警员资料。
20来岁的小伙子,公休假时和刚怀孕不久的老婆逛街,却无意间发现了正在跟踪新目标的拉斯金·德文。
他一路尾随,被拉斯金发现。
拉斯金用皮带把他在公共厕所活活勒死。
他认真复习了这个年轻警员的名字两遍,免得一会儿说错了台词,记错了他“孩子”的名字。
对完流程后,查理曼的耳机里就又切回了“正义秀”的直播。
主持人的声音抑扬顿挫:
“两年前,毁容杀手巴泽尔就是在同一间处刑室里被处决的。”
“事实是,正义会迟到,但永远存在!”
在掷地有声的正义宣言中,查理曼先生将目光再次投向行刑室。
拉斯金·德文坐在那里,微微撅着嘴唇,呆呆望着天花板,神情看上去颇为无辜。
查理曼先生凝起眉头,满目怅然。
——谁都不知道,不管是巴泽尔,还是拉斯金,都是他的亲生儿子,金.查理曼。
连着两次把同一个人亲手送上注射台,查理曼先生自己都觉得离谱。
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17岁那年,满手鲜血哭着找回家来,说自己不小心杀了个女同学。
那个女孩主动犯贱勾引他,他一个17岁的孩子,又不想乖乖按部就班地来,想玩点刺激的。
他怎么会知道窒息play会死人?
查理曼先生亲手把他的儿子送去做了生物换脸手术,给了他一张崭新的面容,一套完美的身份。
巴泽尔,年轻而有钱的地下摇滚歌手。
结果他的宝贝儿子把这个新身份也玩砸了。
强.奸,毁容,引得整个银槌市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巴泽尔”被缉拿归案的那天,查理曼先生不得不再次动用能量,在死刑环节动了一点小手脚,把儿子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他又拥有了一个新身份:拉斯金·德文,学艺术的大学生,前途无量。
然后,他老实了一年,不甘寂寞,来了个梅开二度,又把自己送进了死刑室。
但是,虽然已经换了两张脸,查理曼先生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当初那个搂着他肩膀撒娇的宝贝儿子的影子。
他怎么舍得他死?
通过层层铺开的“雁阵”隐形摄像头,现场编导敏锐地捕捉到了查理曼眼里的复杂情绪。
她吐出嘴里常年燃着的香烟,平静下令:“对准查理曼先生的脸,推进……推进,给特写。”
于是这张正在凝眉思索的正义面孔,出现在了上百万正收看《正义秀》的观众面前。
与此同时,宁灼也跨坐在自己的摩托上,和无数人一样,仰望着广场公共投屏上查理曼先生那张英武端正、写满“正义必胜”的面孔。
他嗤笑了一声。
在接到任务、离开“当涂”酒吧前,宁灼特意去找了一下合金下巴。
不出意外,那位早已经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
可出酒吧后,宁灼并没有争分夺秒奔赴那个任务地点。
眼看着此时已经不可能准时抵达任务地点,宁灼仍然没有任何要发动车子的打算。
宁灼的坐骑是一辆机器零件大部分裸·露在外的洲际巡航摩托车,带有冷色的金属质感,腰线完美,像是一位优雅的西装暴徒,安静地随宁灼一同蛰伏在霓虹光影间。
天际线被斑斓的光污染擦得像是洇了边的油画。
宁灼戴着半头盔,头盔上的变色单向玻璃能让匆匆路过他的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能从擦得锃亮的摩托车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面容。
宁灼不笑时,脸色苍白,美得剑走偏锋。
这把偏锋是杀人的刀。
即使擦过了血,但那道血是擦不去的,仅仅是放在那里,就让人脖颈发凉。
在他苍白的脸颊和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总有血色的残影。
宁灼面朝着眼前的空气,自言自语地向什么人解释着什么。
“嗯,是那个人的儿子。”
“我知道长得不大像。但就是他。”
“对不起,我知道,我花的时间有点长。……对不起。”
要是认识宁灼的人看到他这样乖巧地跟人认错,估计会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换个义眼。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宁灼是个跟狼对咬都不吃亏的主儿。
可这里不是他的管区,能认出宁灼车的人寥寥无几。
寻常人路过他身边,只会觉得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像个神经病。
终于,万众瞩目的时刻来到了。
《正义秀》跳出了大段的《白盾警告》,提醒观众不得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复制影像,并礼貌地请18岁以下公民不要再看下去了。
弹幕上,疯狂恶毒的诅咒和毫无下限的赞美分庭抗礼。
宁灼停下了没有对象的碎碎念,仰头看向大屏幕。
……
处刑室里,“毁容杀手”拉斯金·德文穿着束身衣,不紧不慢地……吃糖。
这是他提出的“死刑愿望”:
他希望在“死”前得到一块草莓味的泡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