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前四个女人一下子变得更加专注了,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种可能,没有任何一个皇子皇孙过半数,包括南阳王李係在内,每一个人的得票全都会是一个极其可笑而又可怜的数字。这也是最大的一种可能。”
杜十三娘顾不得质疑兄长,急忙问道:“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则是有谁都没注意到的黑马杀出来。不过,不是我瞧不起那些皇子皇孙们,能够在兴庆宫那位眼皮子底下忍这么多年是可能的,但永王李璘、丰王李珙还有盛王李琦都忍不住跳了出来,理应不会有人拥有更好的乌龟神功了。至于颖王李璬和仪王李璲,一个谨慎一个平庸,也无足轻重。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杜士仪说到这里,突然微微一顿,“但是,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不可能。”
固安公主心里掠过了一个人名,却没有开口挑明。而正在这时候,崔五娘突然开口说道:“如今既然追封了懿肃太子,那么一样冤死的废太子李瑛以及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是否也应该一样追复名位?”
“原来如此!记得废太子李瑛一共有六个儿子,全都养在庆王膝下,庆王去世之后,便是太子妃薛氏所出次子李俅为嗣庆王。”
杜十三娘恍然大悟地双掌一合,而王容则是猛地想起来,杜士仪曾经对自己说过,太子李瑛以及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全都被他从岭南给弄了出来,难不成图谋的便是今时今日?
杜士仪毫不讶异地看着崔五娘,颔首说道:“五娘子,推举太子一事,据说崔家自有主意,你虽得人敬重,却也并不参与。崔家已经有的是小一辈长成,不说独当一面,但家务也不用你再操心了。今天我邀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出长安走一趟?”
这么多年了,崔五娘虽说并不避讳和杜士仪见面说话,可如同这样的场合却还是第一次。她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时节,面对这样的提议,她本能地感到,在这长安城一片纷乱的时候,杜士仪只怕并不只是在这里打算浑水摸鱼,而是还有别的打算。她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而是仔仔细细思索了一阵,这才认认真真地问道:“今年河北各地只怕要绝收,府库存粮也未必够用,你是打算让我去江南收购粮食,水路运送北上?”
“这样的事情,怎敢劳五娘子大驾?安禄山囤积在范阳的金银财宝,如今已经尽数抄没,粮秣我已经命人拿着这笔钱去江南筹备了,差的只是水路转运。我想说的是,如果我没记错,崔家这一支出自清河崔氏许州鄢陵房,虽说早就迁出了河北道,但对于幽燕百姓而言,仍然认为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是本地的名门望族。经过安贼这一番闹腾,河北各郡县可谓是千疮百孔,我打算仿照当年复置云州的例子,在河北道内清丈田亩,慕民垦荒。所以,需要给河北原住民一颗定心丸。范阳卢氏那边,我大师兄已经当仁不让去河北了,清河崔氏,崔娘子是否能当个代表?”
招募隐户流民!
崔五娘立刻明白了过来。几乎只是一闪念间,她就想要爽快答应,可紧跟着就只听杜士仪说出了下半截话:“不论此次选立新君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河北道废租庸调,推行两税制,将徭役一体摊入田亩,另外就是,在原先的河北道二十四郡之外,把淄青莱登也一并划入河北道。在这个基础上,河北道免赋役三年,就以此为宣传从江南、山南、河南招纳人口。河北道那些无主之田都是因兵灾而无主的,不是荒田,加上免赋役,这是最好的招纳人口之法!”
安禄山这一仗,河北各地的大地主不是附庸其叛乱,就是破家灭族,杜士仪虽说尚未来得及安抚便匆匆回返长安,但已经授意张兴编练降卒,清洗那些附庸安禄山的豪绅地主,至少要他们大出血一番,同时抄没被安禄山及其部将霸占的大片土地。所以,如今他最需要的不但有今年过冬的口粮,还有大批的人口!这些人口当然可以全部到江南去招募,但一来气候不同,二来江南虽富庶,却还不比后世,兼且路远,反倒不比河南便利。
至于所谓的淄青莱登四州,他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登州那出海口的位置!
知道自家,也就是赵国公崔谔之这一支早已经完全绑在了杜士仪的马车上,想到今晨杜十三娘匆匆来见自己时,不无讥诮地说族老们想要观望风色,打算在拥立之功上出把力,崔五娘终于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三个字:“好,我去。”
固安公主见崔五娘答应,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可紧跟着就只见杜士仪看向了自己。知道阿弟没有忘了自己,她顿时大为欣慰:“阿弟是想说,让我和崔家五娘子一块去,也好借用一下我在河洛打下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