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我们所属的士卒发现不对,自发冲进议事厅解救我等,还不知道要被你关到什么时候,陈隆,老子要参你!”
尽管这些话乍一听没头没脑,但能当上官的人,至少不会都是糊涂虫,不过转瞬之间,堂上云中郡的上下官员就大多数都听明白了。一时间,无数鄙薄轻蔑的目光便投向了云中守捉使陈隆,而后者虽难堪至极,却还不得不强自辩解道:“我只是为了军务为重……”
“军务为重?按照你的说法,亲自陪侍我巡视军中的代州裴都督,朔州段使君,莫非就不以军务为重?”杜士仪一口打断了陈隆的话,随即厉声喝道,“尔等也不用交口指责你们的陈将军,派个明白人出来,给我把事情始末全都说清楚!”
有了这句话,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共推了一位年纪大约在四十许的中年别将出来。那中年别将也不推拒,出列之后就对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声若洪钟地说道:“杜大帅,杜将军在云州军中多年,最初不过一介小卒,由副队正、队正、副旅帅、旅帅,一路升迁为别将,从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一直没人知道他和杜大帅乃是从兄弟。若不是昨天陈将主突然把我等全都召集起来,历数杜将军的各种罪名,而后又说他和大帅的关系,我们至今都不会知道。如若如此,我等自也无话可说。可而后,他便以兹事体大为由,把我们全数扣在议事厅中不许外出,说是要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才能放了我等。”
把这一茬解释清楚之后,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接着,陈将主就派出亲兵抓人,因为我等不在军中,上下一片哗然!军中事务,和太守韦使君何干,却不在军中明明白班审问,而要转送云中太守府?因为我等从昨天开始就没有露面,军中先是不安,等打听清楚缘由之后,上下一时义愤填膺,当即便自发冲进了议事厅,把我等偏裨将校总共十几个人全都救了出来。正值大帅信使赶到,所以我们便截住了变装易服打算离开的陈将主,带着他和他那几个心腹部将到了这里来!杜将军那些罪名是真是假暂且不提,我在此只问陈将主,他身为主将,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寒了云州军上下将士的心?”
第1028章 尽掀底牌
前头的话都是平铺直叙,但最后一句话却问得声色俱厉,一想到军中哗变的场面,陈隆就冷不丁再打了个寒噤。就在之前那群情汹涌的一刻,他甚至几乎认为自己会没命,所以才会慌慌张张换上一身小卒的衣衫想要从后头离开,却被别人守株待兔抓了个正着。
尽管一路过来时,并没有人在肉体上蹂躏他,可那种精神上的压力却让他几乎崩溃。即便此刻他站在云中太守府的大堂上,不虞生命遭到任何威胁,吉温也在此,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安全感。
因为杜士仪就这样高高站在上头,就这样用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情不自禁的,陈隆竟是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来,随颤声说道:“大帅,不是我,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是……是吉侍御!”
直接反口把吉温给卖了之后,陈隆不禁如释重负,声音一下子变得又急又快:“是吉侍御悄悄来见的我,说杜望之乃是大帅的从弟,又在云州呆了多年,必定宦囊丰厚!而他的这些钱,肯定是勾结夷狄方才得来的,只要拿下他以及党羽严加审问,一定能够问出端倪来!我一时昏了头,就听信了他的这些话,这才做出之前那些事情来!大帅明鉴,吉温凶名在外,我只是被他胁迫的!”
陈隆起初还是口口声声的吉侍御,到后来就干脆变成了吉温,这里头的差别谁都能够听得出来。而此时此刻犹如成为众矢之的的吉温,一时再也维持不住那从容不迫的脸色。
他不怕高适,甚至也不怕杜士仪,须知身为御史,本来就是可以辖制封疆大吏的,否则当年杨汪,也就是杨万顷如何令张审素以谋反之名被诛,甚至为父报仇的张审素两个儿子也最终死于非命?可是,陈隆的反口却着实给了他重重一击,更重要的是,杜士仪不是张审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嗤笑一声道:“陈将军此言,实在是有些好笑了吧?你身为主将,不能洞察下属贤与不肖,不能辖制军卒,以致军中暴乱,自己都被人挟持于此,竟然还把事情一股脑儿都推在了我身上,你这几十年军旅,难道都活在狗身上了?”
吉温这话刻薄不留情面,陈隆听着不禁面色惨白。而更让他摇摇欲坠的是,吉温接下来又撂下了一句更加凌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