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只剩下了玉真公主这样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又不是没动过通过她来稳固太子位子的心思,只可惜那里经营得滴水不漏,根本甭想混进人去!
咒骂了两声后,韦坚想想接下来还有两天放灯夜,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因此并不气馁,想了想便喝令先回家去。果然,他派出去的人在王忠嗣家以及玉真观守候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见有人再出来,只能暗自懊恼不提。
次日一大清早,当杜士仪推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好固安公主带着张耀过来,他便笑着叫道:“阿姊这么早?”
“这玉真观就没怎么留宿过男人,你倒知道躲清闲,也不怕给观主和我惹闲话。”固安公主嘴上这么说,可昨天晚上那热热闹闹大家围炉火锅,她实际上却心情好得很,“这么冷的晚上,有人躲躲藏藏在玉真观前后门蹲了整晚,就连本想把人拎出来的我都不忍心了。刚刚才换过一拨人,你给个章程吧,是抓了往京兆府送,还是就当没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现在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只要不把我牵扯进去,我这个人好说话得很。”杜士仪随口一说,就只见张耀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便故作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无所谓地说道,“至于阿姊说这玉真观就没怎么留宿过男人,这次破例却也值得,你不看看昨晚上多热闹?想必你和观主也少有见到这么多人团聚一堂,无拘无束地欢庆闹腾,就让我索性再叨扰两日吧。”
固安公主没想到只是开个玩笑,杜士仪竟然真的愿意留下来,不禁愣住了。可是,她放着好好的敕建宅邸不住,却一直在玉真公主这里与其做伴,也不过是因为独居寂寞,却又不想嫁人,更不愿意养面首。所以,她其实很愿意杜士仪和家人能够呆在这里。
“你呀,就会出花样!我去和观主商量商量!”
玉真公主对于杜士仪的突然心血来潮也很意外,可既然杜家人都在这,杜士仪本人又不忌讳别人的闲话,她就更加不会有意见了。因为玉奴的“去世”,她这两年深居简出了许多,甚至连李隆基都不怎么见了。而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最初还常常命人赏赐各种东西,但见她仿佛有些心灰意冷,如今也就对她渐渐淡了。这些变化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时竟也隐隐有一种如同玉奴一般死遁的念头。
只要离开长安,她反而就能享受到自由,和心爱的徒儿团聚了!
杜士仪携家带口地跑到玉真观小住,这要是放在以前,定然有大批言官声泪俱下地各种抨击,可如今朝中万马齐喑,没有李林甫的授意,没有什么言官奸臣会闲得慌,自找这种麻烦。而李林甫固然视杜士仪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可人家的女儿是玉真公主的弟子,而且杜士仪的妻子和妹妹都在叨扰之列,玉真公主又是出了名的不问国事,这个时机就不太好出手了。更重要的是,他眼下手中还压着一件更重要的事。
就在昨晚上元之夜,太子李亨先是带着太子妃韦氏见了韦坚,而后韦坚又去见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这种劲爆的内幕,比杜士仪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要紧多了!他甚至有些遗憾,为什么韦坚悄悄会见的是皇甫惟明,而不是杜士仪又或者王忠嗣!
同样恼火的人并不止李林甫一个,还有王缙。杜士仪回来之后,倒也和他见过一次,虽不曾涉及什么关键问题,两人也不如从前那样交情深厚,行事默契,可终究他还自认为是杜士仪的盟友。所以,一得知正当显贵的杜士仪竟然毫不避忌地留住玉真观,他除了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一想到他派人盯着韦坚而发现的那条线索,他就没法袖手不管,想了想索性亲自找到了辅兴坊玉真观。
若只是凭借王缙的官职,自然会被拒之于门外,可他终究是王维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玉真公主多年忘不了的那个人的弟弟,因此她得到门上通报后,反而亲自授意霍清去找杜士仪。当杜士仪拗不过霍清的通传,不得不无奈地现身时,王缙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君礼,你难得回长安,任事不管也就算了,怎么行事也这样没个章法?”见杜士仪一脸的无所谓,王缙也懒得劝了,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昨天太子殿下私底下见过韦坚,而韦坚又私底下见过皇甫惟明?”
这个消息虽然有些突兀,但杜士仪并没有太多意外。昨天晚上眼尖的姜度早就通风报信,他自己躲了清闲不说,还让人给王忠嗣捎了个信,如今真的听到这么一出,他只是眉头微微一挑,随即嘿然笑道:“上元之夜本就是不禁出游,这有什么出奇的?”
“这是没有什么出奇,可问题就在于,太子殿下和韦坚的见面被人看了去,而韦坚和皇甫惟明的会面同样也落在了人眼里!”王维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一重隐秘的,见杜士仪毫不动容,他不禁提高了声音,“君礼,你和李林甫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打算看他脸色多久?这种时候你出手,太子殿下会感激你一辈子,要知道他现在固然狼狈,固然不显山不露水,可异日总有熬到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