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虎牙,他跟着张兴校阅了新选出来的牙兵,看出众人不服后,便领出了自己在杜士仪家将家丁中简拔出来的十名锐士,狠狠挫了一下这些朔方兵卒的锐气,虽还不至于能够立刻让人慑服,可一听到一个月后就要和蕃兵一决胜负,杜士仪甚至还开出了五百贯的赏钱,一时牙兵之中自是人人争胜,士气一下子就给调度了起来。
拿着来瑱和杜士仪双料荐书以及杜士仪写给杜黯之书信的封常清,则是带着深深的期盼和感激,准备踏上回归安西四镇的道路。杜士仪的礼贤下士用人不疑固然让他很受诱惑,很舍不得走,可正因为杜士仪用人的风评太好,以至于这边厢人才济济,他即便长留也未必有出头之日,还不如回到他的起步之所去搏一搏。
临行之前的晚上,杜士仪特意亲自给他设了小宴,而他出发这一天,张兴和王昌龄高适都来给他送行,再加上杜士仪相赠的良马仆从和丰厚程仪,简直让他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送走了封常清,高适和王昌龄一同回到灵州都督府时,便获知了一项最新的人事变动。王昌龄这个掌书记固然未动,高适却迁支使。支使位居判官之下,推官之上,职责和掌书记类似,但不少节度使府都并不设此职,理由很简单,若是节度使推荐任此职的士人无名无才,朝廷很少会准许。而这种事放在被骤然从陇右调到朔方的杜士仪身上,自然就不消担心了。只要张九龄和裴耀卿尚在位,高适又文名卓著,他们又何惜支使一职?
平白无故升了官,高适高兴归高兴,听到补了自己那推官之任的,是原本朔方节度使府的一个巡官,他在王昌龄笑着恭喜自己时,便微微沉吟道:“少伯,照此看来,幕府不是突然空出了一个巡官之职?莫非是大帅又看中了哪家才俊?如果早些空出来,兴许常清也不会回安西。”
王昌龄在有些事情上不如高适目光犀利,但看人却有几分精准。他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如今这盛世,名士不由科场出身,便以为徒有虚名。你是自己豁达,又遇到了大帅,否则也是要去科场里头摸爬滚打的。而常清一无文名,二无出身,三无出众相貌,就算在此当一个巡官,别人还要在背后指摘他毫无寸功。与其如此,何妨回安西四镇去?他虽没对我们明说,可看他那期冀的样子,应不仅仅是大帅对安西四镇节度使来大帅举荐他那么简单。”
“对了,安西四镇节度使来曜来大帅,和咱们朔方节度判官来圣严,同出一姓,难道是有亲?”
两人不知不觉就从正事转到了开始八卦来曜和来圣严是否有亲,等踏入灵武堂,见杜士仪身侧一个有些陌生的青年立刻起身见礼,他们还礼之际,不禁都生出了几分好奇。下一刻,只听杜士仪对他们解说道:“这是安西四镇节度使来大帅长子来瑱,我前几日考较其弓马才具,打算辟署其为朔方节度巡官。”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王昌龄和高适对视了一眼,同时心生感慨,这下子若还不明白封常清怎会喜滋滋地回乡,他们就太愚钝了。体味到杜士仪在朔方用了一个来瑱,来曜在安西投桃报李,总应该给封常清一个机会,他们对于封常清的归乡之途自然而然就颇为看好。
“达夫既为支使,从今往后,祭祀、祈祝以及号令升黜之文,归少伯。而朝觐、聘问、慰荐之文,归达夫。至于若是忙时,我这里的一些私信,自然也要偏劳你二人。”见王昌龄和高适连忙行礼答应,杜士仪这才对来瑱含笑说道,“至于巡官,子真,你乃是将门虎子,新官上任,不妨先跟着你那叔父熟悉一下朔方,等到一个月后牙兵操练得有个模样,我拨与你五十人,你就替我前去巡视一趟三受降城吧!”
三受降城中最远的,距离灵州都还有一千多里路,若是寻常人听到这种任务必然以为苦差,可来瑱本来就是游学,如今初任巡官的第一桩任务就正合自己心意,他简直是满意极了。一口答应之后,他甚至还想软磨硬泡不要牙兵随行,自己就立刻去,可等到杜士仪明言经略军副将谢智将领兵游击,而且近日之内突厥也许会有出兵的动作,他这才收起了急躁之心。
就算他自负文武双全,可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在初次拜见杜士仪提出请求之后,那些胡酋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复,这心情甭提多糟糕了。他们本以为杜士仪无法轻易掌握朔方军马,必然会对他们奉送的这一件大礼求之不得,可谁曾想杜士仪竟是根本就不吞这个香饵!得知仆固怀恩已经被杜士仪留下,而且所领兵马也正在和牙兵共同操练,甚至约定了一月之后的较量,他们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出自昭武九姓的这些胡酋仔仔细细又商量了一回,最后便再次到灵州都督府请见。
可这一次,杜士仪就没有轻易召见他们了。门前牙兵通报进去之后,送出来的答复却很简单:“大帅近来公务繁忙,无暇接见诸位,请回吧!”
这样生硬的拒绝让众人噎得发慌。离开了灵州都督府之后,就有人恶狠狠地说道:“要我说回去就回去!朔方可不比陇右,曹相东谢智这样的骄兵悍将,轻易能让人握住?我看杜大帅这个朔方节度使也未必能当多久,咱们何必下错了注?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再等个一年半载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