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李将军可不是随行。”杜士仪笑吟吟地解释道,“李将军此来朔方,任朔方节度副使,朔方都知兵马使,兼经略军使。”
朔方经略军驻守灵州灵武城内,统兵两万零七千人,马三千匹,占了朔方节度麾下诸军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李佺则是谦逊地笑了笑道:“我一介平庸老将,杜大帅却非要挑我前来朔方担当重任,我只能拼却这把老骨头,竭尽全力!”
李祎当然知道,倘若杜士仪新官上任,却不能掌握了经略军,那么这个节度使无疑只是空壳子,可王忠嗣南霁云都在陇右未动,他实在想不到杜士仪还能调谁来,可眼下见到李佺,杜士仪又挑明了李佺的官职,他不得不修正自己先前对杜士仪的看法。还真是后生不可小觑!
想当初,他也是从调任十六卫大将军开始,真正走上统兵一方的大道。李佺虽说已经年纪不小了,年近六十,可较之他开始镇守朔方时,却还要年轻几岁!他从如今的李佺身上,不知不觉就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子全也终于得以独当一面了!”李祎许久方才从嘴里迸出了一句感慨,欣然点头道,“待到交接之后,我设宴为杜大帅和子全洗尘。”
每一个人都能察觉到,李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完全公事和疏淡,到如今的稍显亲近。朔方诸将还只是彼此窃窃私语,而张兴就是心底佩服备至了。要知道,杜士仪在宰相已经明言可以提各种要求的时候,却独独只要了一个李佺,而且不惜许之以节度副使之位,这简直就是相当于把整个后背都托付给了李佺一般,怎不教那位已经年纪不小的老将感怀备至?
既是心结稍解,接下来两边交接自是非同一般的快速。大唐从设立节度使至今也不过二十余年,并未如同此后有那许多繁文缛节。
这一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杜士仪知道众将难得年关放假,便定下正月初三方才正式于灵州都督府内节堂聚将廷参,一时自然皆大欢喜。只是,大部分将领仍然群聚于李祎身侧,个个声称要为其送行。面对这汹涌的将心民意,杜士仪见李祎皱着眉头拒绝了,他便也上了前。
“大王镇守朔方多年,众将日夜受教诲,建战功,如今送行之举乃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举,大王何必推拒?朔方至衢州虽则天高路远,可朝廷既是给了三个月的上任时限,何妨大王在灵州过完年再启程不迟?”
杜士仪亲自开口挽留,朔方众将顿时大喜,你一言我一语苦劝李祎过完年再动身。被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即便担心朝中说他故意迟滞不去,李祎也不禁有些犹豫,这时候,杜士仪又适时解围道:“更何况,我初来乍到,还有不少事情想请教大王,还请大王缓一缓行程,不急于这短短几日!”
既然有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李佺也少不得帮腔劝说,李祎推拒再三,最终答应了下来。尽管他身为大将,早就习惯了大过年的仍旧领兵在外,可领军打仗和如今左迁赶路却是两个概念,一想到三个孙子也要陪着被贬的自己奔波数千里前去衢州,他这个一贯威严的祖父也觉得有些内疚。故而,当众将告退,杜士仪又挑明先不忙腾屋子的时候,自己可先住客院的时候,他看到长孙李研松了一口大气,不禁对杜士仪更生出了两分好感。
可一扫杜士仪随行的几位文士,他陡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幕府属官,当即忍不住探问道:“敢问杜大帅,此来可有节度判官?”
“我已上书,奏请以事我多年的陇右节度掌书记张兴为节度判官,他前时出使吐蕃归来有功,陛下已然允准。然则他毕竟不熟悉陇右的情形,所以,我刚刚请大王多留几日,也想请大王引荐一二人于我,我必当量才而用!”
陇右黑书记之名,李祎远在朔方灵州,也曾经听人说过。见张兴肤黑魁梧,看上去不像文士,更有风里来雨里去的大将风范,李祎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认同,再加上杜士仪既然言明只有一名节度判官,他便眉头舒展了开来:“这些年朔方节度判官换过数人,只有来圣严最为称职。此人精干贤明,最难得的是,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却又有高士之风,若是杜大帅不弃,可以仍然沿用此人。”
“好,大王所荐必然精当,我改日便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