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敬服是一回事,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上次高适回来,曾经对他说姚崇之孙姚闳乃是牛仙客的节度判官,似乎对他不以为然,他也不得不防。
“天启,你去叫文申来。”
在陇右呆了两年,宇文审的诗赋中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骨,而行文风格也越发珠圆玉润,连王昌龄和高适也都赞叹这是最符合朝堂君臣审美的盛世文风,而这一切,也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得到了深刻体现。他本就出身关陇士族大家,早年经历过父亲的仕途蹉跎,其后又见证了父亲的飞黄腾达,最终是父亲的贬死……这所有的经历都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看问题也更加深刻。而种种实务的历练,世情的通达,已然让他得到了真正的蜕变。
“杜师有事吩咐我?”
杜士仪审视着自己真正收入门下的第二个弟子,笑着点了点头后,便招手示意宇文审到身前坐下,这才开口说道:“你代我去河西凉州,去见河西节度牛大帅,通报积石山一带吐蕃增兵之事,顺带告知于他,钦使已经到了鄯州。他若询问细节,你不妨将今日牛仙童和我相见的情形一一告知,不用隐瞒。”
宇文审立刻欠身应道:“杜师放心,我明白了。”
“嗯,第二件事。我虽可以让你以陇右解送回京应试,但你是长安人,京兆府解送又被称之为神州解送,若在其中,进士及第便十拿九稳。你再随我一年,明年初回京应万年县试以及京兆府试。”
杜士仪竟然气定神闲地说出让自己随其在陇右再从学一年的话来,宇文审品出了其中那不加掩饰的自信,立刻明白,杜士仪对此次牛仙童的巡边竟是早有预备应付裕如,当即心情一松眼睛一亮。他不假思索地起身长揖道:“先父当年便承蒙恩师相助良多,我这些年也受益匪浅,将来若有成就,全赖恩师所赐!”
“好了好了,不用多礼!”杜士仪连忙起身双手搀扶起了宇文审,在其臂膀上轻轻拍了拍,这才含笑说道,“我等着你重振宇文家名的那一天!”
不住鄯州都督府而选择驿馆,在牛仙童看来,自己这一招绝对在杜士仪意料之外。故而,带着众多随员完全占据了湟水城中的驿馆之后,他立刻着手恩威并济,三两下让驿丞和众多驿卒服服帖帖,随即就开始一个个地单独接见鄯州上下文武。可尽管他是口含天宪的钦使,大多数文武在他的百般暗示下,仍然全都对杜士仪称赞有加,不肯加以诋毁,这也让他心情很不好,第三日黄昏时,他甚至气得砸了手中瓷盅。
“还说不是杜氏陇右?如果不是他杜十九的一言堂,怎会上上下下众口一词全都说他的好话?蒙蔽君上,任人唯亲,真该死!”
邱武义赶紧让小宦官上来收拾了一地碎片,自己便来到牛仙童身侧,软言劝慰道:“钦使息怒,不是还有人指斥他的罪过?”
邱武义是牛仙童临行之前,宫中武惠妃让人推荐给他的,他本还担心此人想要借背后有人操控于他,可见其一直恭恭敬敬,只是出主意并不逾矩,也就放心了。然而,他想要借助朝中宫中的某种动向,既想把一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杜士仪拉下马,从而确立自己的权威,又想要从别处捞到一笔大好处,这种心思却连邱武义都不能让其知道。他又不是疯狗,当然知道该咬谁不该咬谁。
“那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喽啰,说得上重要人物的一个都没有!而且,说来说去,也只能拿他调了自己的妹夫崔俭玄任鄯城令,调了云州守捉副使南霁云任临洮军副将来说事。可这两桩都是朝中运作的,难不成我要因此去指斥政事堂那些相国们和杜十九勾结,于是沆瀣一气?”
“既是钦使担心那些指斥杜大帅的人身份地位都不够,何不去一趟河州?河州刺史兼陇右道采访处置使苗延嗣,可是杜十九的老对头了。他就任陇右之后,可是没少驳过杜十九的面子,这一点朝中都人尽皆知,在陇右更是让苗延嗣孤立无援。若是钦使能够许诺他,事成之后,换成让其节度陇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