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堵不如疏,而若是疏仍然不成,便索性卖个破绽给他。”
杜士仪示意王忠嗣跟着自己来到靠墙地图处的沙盘旁边,用手突然在其中一个点上重重一指:“我准备择日前去赤岭界碑处巡查。”
“什么日子?带兵多少前往?”
杜士仪轻描淡写地答道:“到时候祭典之日,我会在小范围内公布一下,至于随行,则是在府卫之中抽调半数随行。”
王忠嗣登时凛然一惊。赤岭界碑可以说是比石堡城更靠近吐蕃,倘若吐蕃那边真的因此闻风而动,那转瞬之间就会遇到大危险!
“忠嗣,吐蕃使臣那囊氏尚青已经从长安折返,大概近日就会抵达兰州了。”见王忠嗣有些意外,杜士仪又补充道,“而据前去承风戍互市的商人传来消息,积石山一带驻扎的吐蕃兵马,其中有将领对于两国议和甚为不满,认为应该倾尽全力夺回石堡城,也就是振武军,所以一直在竭尽全力打探鄯州这边的消息。”
王忠嗣见杜士仪盯着自己,他登时醒悟了过来:“大帅既如此说,我立时便去准备!”
“有忠嗣你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祭典这一日,从一大早开始,英灵堂前就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虽说大多数是军中人,可寻常鄯州百姓也很不少。当张久这些老卒结伴前来的时候,郭建安排在门口的郭氏子弟顿时心情各异。这些都是当年郭知运最信赖的亲卫,可郭知运一去就遭人排挤,郭英乂更是对他们弃若敝屣,之前因此获罪的那几个郭氏子弟甚至还胆大嚣张到打算去烧人家的房子。即便和他们搭不上关系,但这实在不是一件长脸的事!
因此,当张久三人在那众多排位前祭拜之后,张久突然痛哭失声的时候,四周竟是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大帅昔年在世,统辖三军,上下文武,无不服膺,三军之中也不知道多少军官都是大帅亲自提拔起来的!可大帅仙去之后,大郎君转任他地,这鄯州郭氏就再不复大帅在世时的盛况了!嫉贤妒能,骄横跋扈,大帅几十年戎马沙场打下来的声名,被那些不肖子弟败坏了多少!”
这种指着和尚骂贼秃的哭诉,让一众郭氏子弟当中不少人都怒容满面,就连今日一早就来了的郭建也同样面带尴尬,总觉得自己也给骂进去了。然而,张久如今尽管仍是一介老卒,可却是能够自由进出鄯州都督府的,据说就连节度陇右的杜士仪都对其相当礼敬。于是,郭建只能当成没听见,心里却将这个不通情理的老家伙骂了个半死。
倚老卖老之辈,怪不得郭英乂容不下!
然而,哭过郭氏不肖之后,张久一擦眼睛,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继续说道:“好在大帅在天有灵,知道只靠昔日余荫,郭氏只会渐露颓势。如今郭氏不肖子弟尽皆革退,而有才能昔年却被冷落搁置的,眼下却得任用。从临洮军正将,到莫门军副将,到积石军副将,再加上林林总总的裨将偏将旅帅,不出三五年,郭氏必定又能够出几个让河陇军民津津乐道的名将!如今杜大帅改大帅昔年老宅为英灵堂,祭祀郭氏英灵,惟愿大帅英灵在上,佑郭氏一门武运昌隆!”
如果说前头张久那些话是人人愠怒个个暗恼,那么,他后头这些话无疑让每一个人心里都很舒服。郭建今天带过来的,都是如今正当任用之辈,张久既是说他们中间能够出几个声震河陇的名将,他们谁不因此暗自得意?至于请郭大帅保佑他们武运昌隆的话,他们更是暗自欣喜这老头儿实在是太识时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