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我早就发了话,让你们滚出湟水城去,你们竟然当没听见?”
“没错,你们已经老了,鄯州不需要你们这等老货了!”
“若是你们安安分分也就罢了,成日里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郭三郎临走之前就特意吩咐过,不许你们在湟水城立足!”
听到这些趾高气昂乱七八糟的嚷嚷声,杜士仪固然面色阴沉,其他三人亦是各自愠怒。最年轻的杜甫甚至低声骂道:“好一堆仗势欺人的东西!”
外头的张久仿佛早就对这样的谩骂凌辱司空见惯,冷笑一声后,他便提高了嗓门说道:“老子当年跟着郭大帅南征北战屡建战功的时候,你们这些小东西还一个个都在吃奶,在地上乱爬!如今仗着郭大帅昔年的战功,吆五喝六自以为了不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郭大郎为国捐躯,没给郭大帅抹黑,可郭三郎又是个什么东西!说什么武艺超群,只会在自己的袍泽身上使,简直卑鄙无耻丢尽了郭大帅的脸!”
“老东西,闭上你的狗嘴!”
随着这陡然一声大喝,就只听外头一声弦响,杜士仪猛地瞳孔一缩,只见一支箭矢划过短短数丈的距离,竟是冲着张久的面门直击而来。倘若这一箭射中,显见就要立时三刻出人命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只见张久以右手所持木弓的弓背一挑,脑袋一偏,那一支箭矢终于擦着他的脑袋,深深没入了泥地上,末端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显见力道很不小。
“哼,从前都是一言不合纵马就冲,这次倒是聪明了,知道暗箭伤人!”张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陡然暴喝骂道,“一群蠢货,一群败家子,你们还以为这是从前郭大帅为陇右节度使时的鄯州了?现在陇右节度已经换了杜大帅,连郭三那狗鼠辈都被赶回了长安,你们要是还这样胡作非为,你们以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大帅,大帅,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辛辛苦苦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换来的恩荫,都被这些败家子败坏了!”
痛呼了几句之后,张久猛然开弓搭箭,几乎是弦响的一瞬间,那支箭便贯穿了院子外头马上一人的帽子。那人抱头一声惊呼,随即发髻散乱狼狈非常,然而,此举也显见激怒了外间那十余人。好一阵呼喝谩骂之后,便有一个声音大喝道:“和这老东西说这许多干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上火箭,烧了他这房子,看他还能带着一家住到哪去!”
此话一出,外间一阵附和声,院子里的张久等人登时变了脸色。而屋子里,倘若说杜士仪刚刚是面如寒霜,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完全是勃然大怒了。他瞥了一眼颜真卿,沉声说道:“清臣,你出去,放响箭!”
颜真卿没有半点犹疑就应了一声是,打开虚掩的房门到了院中,解下早已上弦的弓后,一箭凌空射去。和平常箭矢的破空声相比,这一箭带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让对峙的两边人等全都吓了一跳。张久还愣在那不知说什么是好,外间就有人一边喝骂,一边一支火箭射了进来。
“老东西,竟敢还找了帮手来,你这是找死!”
“自取死路的是尔等这些不知感恩的鼠辈!”尽管张久眼明手快拨开那火箭,而后又将其三两下踩熄,颜真卿刚刚憋在屋子里,早就气得脸都红了,这会儿大步上去站到了张久身前,高声喝道:“我乃陇右节度使府巡官颜真卿,尔等若此刻下马缴械,还可轻罪处置,倘若还聚众为乱,欲图焚毁民居,定当从严处置!”
颜真卿此前来过不止一回,张久等老人喜这后生读书郎言语谦和有礼,打听的又是当年他们驰骋疆场最得意的那些往事,一来二去熟稔了,也就没把人当成外人,可此刻颜真卿露出了凌厉气势,最最惊讶的便是张久。他甚至神情复杂地扭头看了一眼刚刚让其他人躲藏的屋子,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莫非里头这些和这颜真卿一样,全都是那位杜大帅的幕府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