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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校对版] 府天 2016 字 2022-10-20

果然,在裴稹三日之内三通上书痛陈讼冤之后,李隆基终于动了怜悯之心。裴光庭虽则是临终前险些闹出了一桩大事,可既然事情都归罪在门下主事阎麟之身上,由此轻轻揭过了,他也不能不考虑裴光庭多年功苦。于是,尽管太常寺拟定了谥号上呈,他仍然划去了那几个绝对称不上美谥的字,乾纲独断为裴光庭定下了谥号,不是别的,竟然是忠献二字。

无论忠还是献,全都称得上是美谥,一时间,朝中物议为之一滞,上上下下全都不由猜度,天子为裴光庭如此定谥,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解决了裴光庭的身后事,李隆基方才得以腾出手来。对于杜士仪的主动请缨,他这位大唐天子同样有些不明所以,因此思前想后便决定再次召见。当杜士仪掣出了在萧嵩面前慷慨陈词的那一套历练之说,又主动陈情曰资历人望不足,请出外,李隆基果然也对他这番虚怀若谷大加赞赏。

“你前往鄯州主持赤岭立碑之事,朕准了,然则你开元九年以制举高第授万年尉,至今已经十二年,大半时间都在外任上,相比那些视外官为畏途,视京官为坦途的公卿子弟,已经算得上脚踏实地了,出外之事等赤岭立碑事办完之后再议。”

杜士仪本就不指望现如今就能够把外任的事给敲定下来。再者,他想求河陇或安西四镇的官职,在没有到过当地,也没有相应的东西证明的情况下,即便有从前的辉煌政绩作为参照,也难以服众。等到出了兴庆殿,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缓步下台阶,却和迎面而来的太子李鸿一行撞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

见杜士仪侧身让路行礼,李鸿想起刚刚听说杜士仪即将前往鄯州的事,心情也好脸色也好,一时都异常复杂。那件办得实在是不怎么谨慎的事,险些让他和杜士仪全都掉进了万丈深渊,倘若不是杜士仪临危不惧,又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只怕他就因此被废了!他强自一挑嘴角笑了笑,又柔声说道:“外人大多视和吐蕃突厥之属打交道为畏途,杜中书却迎难而上,实在令人佩服。”

“不敢当太子殿下赞誉,臣只是尽心竭力报效陛下信赖。”

对于再次撞上李鸿,杜士仪很想抱怨一下自己的坏运气,而李鸿竟然还不顾这是兴庆殿门前要和他搭话,他就更无奈了。好在两句官样话之后,李鸿一点头就拾级而上,他自然赶紧就快走几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直到出了兴庆宫,和赤毕等几个随从会合,他才终于纾解了刚刚在宫中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伴君如伴虎的京官,谁爱当谁当!

“郎主,韦十四郎晌午时来了,留下话说晚上要来蹭酒喝。”

“这个韦礼!”

心情极好的杜士仪自然恨不得晚上呼朋唤友好好聚一聚,少不得又请人去知会了裴宁。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傍晚时分,王缙也不请自来,此外则是李白王之涣和孟浩然。后三者都听说了他要前往鄯州的事,二话不说便表示要前往同游。尽管三人一时名士,可文采斐然不代表就有做官的才能,因此三人联袂游两京,玉真公主固然对他们的诗赋文学赞口不绝,杜士仪也替他们引荐过,还有个文坛宿老贺知章亦是逢人便夸代州三杰——根本不理会三人没有一个是本籍代州的——可最终执政的是宰相,三人也索性看开了,连科场都不愿下。

轻轻巧巧灌醉了这三个好酒之辈,把他们安置到了客房中,杜士仪方才和韦礼裴宁王缙到了书斋说话。他和王缙是拐了弯的姻亲,和裴宁是同门师兄弟,和韦礼则是科场同年,多年来互通讯息,彼此提携,自是非同一般的交情。如今裴宁和韦礼全都回朝高升,他却遽然出外,要说最不明白的,就是韦礼了。

韦礼刚刚从蜀中调回来,就听说了朝中格局大变的消息,这会儿脑袋还没完全转过来:“我说君礼,你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