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有一技之长,只要你没有泯灭希望,那就未必会就此沉沦不为人知。喝酒若是娱情则可,若是消愁,岂不闻借酒消愁愁更愁?如果还想将来有复起之机,那就少喝些吧!”
唐明听着这劝告,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中更是酸涩难当。他何尝不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过是麻醉自己,可他一个小人物能有什么办法?朦胧之中,他只觉得有一个人扶住了自己的胳膊往前走,虽则努力辨识,可亦是不过发现了对方那年轻的年纪,可对方面容他却只瞧得模模糊糊。等到进了家门后,两个小童闻讯出来扶住了他,他就脑袋一歪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日之内,鲜于仲通和张兴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见了一个又一个人,最终,站在杜士仪面前的两人交出了各自的名单。
萧嵩虽说号称要把裴光庭简拔的人全部赶尽杀绝,但也并不是指每一个和裴光庭有关联的人,比如中眷裴氏在朝中就有好几位官员。萧嵩的目标,尽是放在裴光庭从外任擢升,或从赤县京县的佐官上提拔任用,现如今仍旧品级较低的那些拾遗补阙,以及御史台的一些御史,至于要动的高官就只有门下省给事中。这些都是位卑权重的美缺,每一次换宰相,这些位子上的人几乎都会经历一次大变动,只不过这次萧嵩的动作格外快而已。
“这就是你们遴选出来的人?”杜士仪看着两边加在一块的六人名单,见鲜于仲通和张兴同时点头,他便站起身道,“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正因为裴侍郎也觉得如此一竿子打落实在是太过草率,我才能争得这五天时间,也辛苦你们两人了。”
见杜士仪拱手,鲜于仲通慌忙还礼不迭,而张兴则笑着说道:“中书就不怕我们只是敷衍了事,未必能从中遴选出真正的人才?”
“区区五日,就算谬误,你们必然也已经尽力了。更何况,每个人之后都标注了他们的擅长之事,想来你们绝对不会连这个也看走眼。最重要的是,我自然信得过你们。”杜士仪见两人都露出了感动的表情,他便颔首道,“连日奔走辛苦,接下来这几日你们便先行休息吧。”
门下省侍中和黄门侍郎之位尽皆空悬,自然是觊觎者众多,谁都知道,若要择选新相,按照从前的规矩,最大的可能就是尚书省六部的尚书侍郎以及尚书左右丞,然而,在此之前,裴光庭的谥号问题依旧悬而未决。太常博士孙琬提出的谥法过于严苛,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可裴光庭尽管为官多年,但因为性子的问题,相交的官员并不多,亲朋故旧又被萧嵩的铁腕给吓着了,竟是没多少人敢据理力争。身为族弟的裴思简倒是争了,但他这个武夫怎抗得过众多文人?
在这种情形下,杜士仪给高力士送了一个信,就在这天傍晚,李隆基便传下口谕,命他去裴家送官给祭礼。送祭礼本不是中书舍人的职责,因此杜士仪登门的时候,裴家上下全都意外得很。前来帮衬丧礼的裴思简见杜士仪在殡堂上行礼致意,突然在裴稹这个丧主还礼之后开口叫住了杜士仪。
“杜中书,你我也算是在代州有过一面之缘,可否借一步说话?”
杜士仪和裴光庭几乎谈不上交情,平康坊裴家也是第一次来,因此裴思简突然嚷嚷出这么一句话,裴稹不禁呆住了。然而,母亲因悲恸而无法见人,家中里里外外全都是他操持,他不甚明白族叔留住杜士仪的理由,当杜士仪答应了之后,他更是只觉得大为不可思议。
自己这位父亲颇为推崇,虽看似病弱却武艺高强的族叔,竟是和杜士仪有什么交情么?
裴思简见杜士仪答应了,又对裴稹说:“道安,你是你阿爷唯一的儿子,有些事情需要你在场。可否借你阿爷生前的书斋用来说话?”
尽管不明所以,但裴稹毕竟是世家子弟,察言观色这种最基本的东西自不会缺乏,最终还是答应了。等到进了书斋,眼见得裴思简竟是吩咐了自己的从人在外看守,裴稹不禁有些不快,可下一刻,裴思简就说出了一句让他不可思议的话来。
“道安,不瞒你说,之前杜中书在代州长史任上,曾经为我中眷裴氏掩去了一桩足以败坏族名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