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侍御,我家郎君真的是伤重在床,这是我柳氏私宅,倘若你们还要擅闯,请恕我等失礼了!”
“哦?”杜士仪瞥了一眼此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既如此,我和张郎君就只好让袁使君亲自带着刺史署的护军一块来了!”
见杜士仪转身欲走,那部曲咀嚼着这话中含义,登时遍体生寒,不得不再次阻挡了杜士仪。他垂下头遮掩了脸上的惶急表情,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是某想左了。郎君和杜侍御同门同乡,如今伤重之际他乡遇故知,必定只有高兴的道理。我这就带二位去见我家郎君。”
他这边厢一答应,那边厢自然有人立刻疾步去禀告柳惜明。等到杜士仪和张丰踏进了那座陈设雅致的屋子时,两人立刻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无事不登三宝殿,杜十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循声望去,杜士仪很快就看见了那张长榻上被侍童扶起的人影。时隔六年多不见,对于柳惜明这个当初犹如跳梁小丑似的人物,他已经不甚记得了,可即便如此,看到那个发间清晰可见根根银丝,满脸戾气消瘦得几乎难以分辨年纪的家伙,他仍然愣住了。
柳惜明当年好歹也是翩翩公子,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如此光景!
而大约是杜士仪没有出声,柳惜明一时更怒,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又刺向了张丰。
“张九,你们张家人还害得我不够惨么?”
相比杜士仪,张丰的反应直接而又凌厉。他只冷冷扬了扬眉便淡淡地说道:“人人都知道坐骑对主人最是忠诚,倘若不是你怒加鞭笞,何至于坠马受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500章 失心疯
张九郎果然是战斗力强大!
看到旧日仇人这些年分明是过得不止倒霉,而且还憔悴苍老,即便不说生出同情心,杜士仪总难免会多出几分微妙的怔忡。但是,当张丰当头撂下这么一番话的时候,他那一丝无谓的感慨终于完全丢在了一边,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柳惜明原本就因为杜士仪和张丰恃强凌弱而气得够呛,这会儿再遭到张丰如此抢白,他登时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继而胸口猛然发闷发堵,竟是双手一按长榻边缘,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面对这情形,屋子里的侍童侍婢全都慌了神,有的上前收拾,有的上前扶住了柳惜明,还有的拔腿想到外头去请大夫,但也有一个婢女仗着主人的宠幸,怒视杜士仪和张丰。
“二位这不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气我家郎君的!”
“我本来就不是来探病的。”杜士仪面色纹丝不动地把这话给堵了回去,见那宠婢气得脸都红了,他方才缓缓上前了两步,见柳惜明的衣襟上赫然还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他方才和颜悦色地说道,“柳郎君,还记得上次你吐血的时候,似乎是在京兆府试发榜的日子吧?你满心以为能够豪取头名,结果却挂在榜末,因而连次年的省试也没有参加,而是告病出京,据说是到了衡州去读书?一晃六年,你似乎没什么长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