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密个屁?”王毛仲脱口骂了一句脏话,继而恨恨地说道,“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一年到头和张说见不了两三面,几乎从来不上他的门,再牵扯也牵扯不到我头上!我恼火的是,为什么只要扯上杜十九郎,就必定会倒霉?”
葛福顺被王毛仲的这种论调给说得目瞪口呆,可转念一想竟确实如此。知道王毛仲长子王守贞曾经派人伏杀杜士仪,两人之间旧怨颇深,只不过王毛仲不比那些不聪明的,除却偶尔用点小动作之外,一直引而不发,他少不得安慰了两句。可他还不曾把人劝好,外间突然有人敲门,继而不得吩咐就推门快步闯了进来。
“大将军,张相国长子张均悄悄来见!”
张均?张均这时候来见他?这家伙是不是还嫌这局面不够乱!
王毛仲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葛福顺对于张均这贸然来见也极其不以为然。见那从者亦是面色紧张,王毛仲问了一句,确定门上已经做了安排,不虞到时候人尽皆知,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告诉他,这时候他来求我,还不如去求他同居康俗坊的伯父!这种时候,外人求情,那是朋党,可自家人求情,那是骨肉情深,说不定还能让陛下网开一面!”
等到那从者去了,王毛仲见葛福顺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便嘿然笑道:“这事情轻重要是我还分不清,岂不是白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要是当年那会儿张说还在岳州刺史任上,就算他给我送再多,我也不敢随便给他求情,可既然他疏通了苏颋给他说好话,已经高高调了回来,我那时候顺手锦上添花自无不可。这一次我要是贸贸然去给他求情,宰相勾连武将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张说和我谁都吃不消!”
执政三年有余的宰相张说竟然会一个跟斗栽得如此惨烈,更胜当年张嘉贞,这着实在洛阳城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地震。纵使在家养胎的杜十三娘,在此事发生的数日之后,也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错愕的同时,她不禁想到了近来崔俭玄常常独个儿发呆,因而索性把竹影叫来仔细查问,这一问方才得知在张说落马之前,竟然是自己兄长的上书!
“难不成是阿兄……”心神不宁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就向竹影问道,“那如今接任张相国位子的人是谁?”
“是户部尚书李元纮。”大前年由奴婢放免为部曲,再过年限之后就能放为良民,竹影对杜氏兄妹自然感恩。在崔家随侍杜十三娘身侧耳濡目染,对于这些重要的朝堂人事,她也暗地记下了一些,此刻说出这个名字后,便又补充了两句,“就是此前户部两位侍郎全都获罪被贬后,提拔为户部侍郎的那位。”
“是任中书令,还是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杜十三娘对李元纮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开元初年,此人初任官为雍州司户参军,却因为得罪太平公主而一度出外,而后便是万年令,又迁京兆少尹,再加上后来连任工部、兵部、吏部、户部侍郎,可以说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兆长安任官。其他的她不太清楚,却听说过此人清正廉明,宋璟对其评价颇高。对于这么一位新任宰相,她不禁觉得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一时露出了微微笑容。
“谢天谢地……只希望他们不要牵扯到阿兄就行了,也幸好阿兄不在洛阳。对了,十一郎前几天拿来阿兄的信时,我记得信上还提过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杜十三娘的眉头一时间又拧在了一起。兄长素来有的放矢,没道理突如其来对她说这种话,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想着想着,她一面到枕边的木匣中去翻找兄长的信,一面对竹影吩咐道:“你去门前看着,如果十一郎回来立刻告诉我。”
然而,这天傍晚崔俭玄回来时,却在门前被王翰堵了个正着。张说倒霉,他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因此见王翰那黑着脸的样子,他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王六,你用得着这么一副鬼脸么?要不是你那张相国,杜十九何至于远走蜀中?你倒是官运亨通了,可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这次要不是运气好有人弹劾了张相国这么一遭,还有人揪着他那上书说事!”
对于崔俭玄的态度,王翰不禁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崔俭玄这怨气没发错地方,可平心而论,张说对于他确实是始终提携有加,并没有因为他和杜士仪的私谊,甚至一度求为外官而有所贬抑。短短这一年半功夫,他由右拾遗而中书通事舍人,去岁年底更是因为随登封禅泰山,一举授驾部员外郎,已经是进了五品。尽管不如工刑兵礼户吏六部郎官来得清贵,但对于闲散多年复起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平步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