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
武志明可毫无把握能够扛得住范承明这样的高官,此刻立时连连点头,可等他刚刚要吩咐那从者立时出城去,就只见到县廨门前横街处,十几骑人飞也似地驰来,到了门前也不下马,而是呵斥一声,竟是将县廨团团围了起来。面对这样闻所未闻的架势,不但武志明脸色铁青,就连崔澹也吓了一跳。老头儿本能地往武志明背后闪了闪,这才低声嘀咕道:“怎么回事?这可是成都县廨,还有没有王法了!”
同样震惊的武志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一步道:“竟敢纵兵围成都县廨,尔等意欲何为?”
然而,面对他声色俱厉的喝问,一众兵卒却丝毫没有惧色,为首的军官更是纵马上前一步,虚挥马鞭喝道:“奉益州长史张使君命,看住成都县廨,不容可疑人等进出!范使君言说,前时已经有过一次客户冒名过所试图携家带口逃亡,此番竟然又有,而且不单单是冒名,而是假造过所公函,罪犹重也!范使君疑成都县廨中有人与这些人犯串通,故而方有此令!”
说到这里,他看也不看面色铁青的武志明,又沉声说道:“杜明府既是不在,奉范使君命,请成都县廨留守的二位少府前去大都督府,范使君要当面诘问!”
事到如今,武志明当然知道范承明这是借故发难。县廨之中除却差役皂隶,并无护军,但益州大都督府却不一样,内中是有这等配备的。如今范承明分明是已经打算撕破了脸,若是他或者桂无咎被栽赃一个伪造过所,转眼间杜士仪就会孤立无援!最糟糕的是消息还送不出去……不,就算杜士仪别有消息渠道,赶回来也未必来得及。之前那位郭御史如今也不在,放眼整个剑南道,还有谁能制衡范承明?
当桂无咎得到消息匆匆出来的时候,脸色恰是和武志明一样难看。他比武志明年轻,官场经验也更少些,至今还不曾当过正印官。这会儿见那军官倨傲,明经出仕的他在心里暗骂连连,继而就打起精神对武志明说:“去就去,我们须不曾做过亏心事!”
当武志明和桂无咎匆匆来到益州大都督府的时候,这才发现大都督府内赫然一片剑拔弩张的态势。本就觉得形势严峻的武志明顿时更加倒吸一口凉气,奈何进进出出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把他们晾在了白地。直到一个他们看到过常常出入成都县廨的年轻官员快步走了过来,两人才露出了几分期冀的表情。
杜士仪能够放心离开成都,一来是因为四境乡村的安抚比城内更加重要,二来是因为县廨有武志明,而大都督府内有韦礼在。此时此刻,韦礼丝毫没在乎那些投到自己身上的扎眼目光,淡淡地说道:“城西有十户百姓联名告状,他们原本是实户居人,而非客户,但之前官府在宇文户部的催促下必须括出客户来顶差,所以硬是把他们给括成了客户重新登籍,又逼着他们额外缴纳地税和户税,以至于一户人家的家长气病而死。”
“韦司户!”
尽管背后传来了一声疾呼,但韦礼却只是挑了挑眉,又继续说道:“至于今次在城门假造过所想要出城的,因为一个卫士识破,竟然暴起动粗,把人殴成了重伤,而后又逃亡无踪。所以范使君大发雷霆,立时封锁成都城诸门,将此人搜捕出来绳之以法!与此同时,即日起重括成都城内城外户口,看看可与此前籍册相同!”
听着这一个接一个的信息,武志明和桂无咎都有些应接不暇。杜士仪刚上任才半年许,那时候,整个括田括户的行动都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但在他们的任期之内,确实曾经因为一层层的催逼而鸡飞狗跳,若是下头差役胥吏再糊弄,把实户居人硬生生扩成客户,那也兴许真的是有的!要知道,每一个州每一个县都有最低指标,包括成都县,规定的是得括出不少于一千户逃户,田亩亦不少于一千亩,多奖少罚,让下头怎么办?
“桂少府,武少府,范使君宣二位入见!”一个从者匆匆而来,口称敬语,脸上却殊无半分敬意,而且对武志明桂无咎撂下这话后,他又客客气气地对韦礼说,“也请韦司户一同前去。”
韦礼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人一眼,这才嗤笑道:“去就去,难不成我对他们二人说些立马就要传遍成都城的事,范使君还能治我一个泄露机密的罪名?”
“假造的过所分明是出自成都县廨,你等二人我要留下勘问。成都县试在即,科场大事不能耽搁,韦司户既然要主持益州解试,就索性辛苦一些,把成都县试先担当起来,立时先出考题吧!”
甫一见面,范承明几乎不给韦礼反应的机会,就雷厉风行地说道:“来人,带韦司户闭门出题!为防再出从前京兆府试泄题之类的事,还请韦司户委屈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