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道理杜士仪自然清楚。可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触柱,范承明又在场,和稀泥是他不屑更不会去做的。更不要说,这个男人即便没有杀人越货,品行也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至于此人是否曾是杨家部曲,就只等杨銛上门来说话!
果然,不过午后,他就得到了杨銛携妹来拜见的讯息。兄妹二人进屋时,他眼见杨銛满脸堆笑,反倒是玉奴却撅着嘴,他便若有所指地说道:“杨七郎似乎忘了我上次提过,玉奴若要学琵琶,让乳母带她来即可?”
“记得是记得,不过今天是正旦佳节,我是带她来向明公拜年的。”
在杜士仪那犀利的目光下,杨銛想到之前那件事,只觉得今年开年便是流年不利,等他低头示意玉奴上前行礼拜年的时候,却只见小丫头竟然气鼓鼓地丝毫不理会他。直到他再次提醒了一声,玉奴方才轻声嘟囔道:“阿爷过年又没回来,七兄和阿姊们年前都不让玉奴来和叔叔学琵琶!”
这却是连之前软言哄骗她的杜士仪一块给抱怨进去了。见小丫头低头玩弄了一会衣角,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方才上前裣衽施礼,细声慢气地说了一声“新春长乐万事如意”,杜士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等杨銛多言,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发生在散花楼下的那件事,杨七郎可听说了?”
“听是听说了。”杨銛含含糊糊想蒙混过去,便干笑说道,“那妇人也着实可怜……”
玉奴却不禁瞪大了眼睛:“七兄,你之前不是还说,那妇人自作自受,谁让他和人……什么授受,什么私奔……”
杨銛吓得魂都没了,一是自己私底下和玉卿的话竟然被玉奴听到复述了出来,二是这些绝不应该被未成年小丫头的话竟然给人听去,回头若是伯父知道,他和玉卿都得倒霉!
而发觉杜士仪目光倏然转厉,他想想这事情闹开的下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明公,那刘良确实是杨氏放良的部曲,可谁家没有两个刁奴,这人平时就好吃懒做,要是我,将其放良了也就撒手不管,可他死了的阿爷鞍前马后跟着我那伯父四十年,故而伯父对他也宽纵几分。此桩案子毕竟是家务事,不知道明公是否能够……”
从宽两个字,他还不及出口,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却是赤毕推开门之后进了书斋,躬身一揖后却根本不往杨銛瞧上一眼,沉声说道:“外头有几个人,说是刘张氏的父亲和兄弟。他们说……要状告刘良诱拐良家妇女!”
听到这话,杜士仪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杨銛。见其先是呆若木鸡,继而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便哂然笑道:“恩威并济,待下以诚,而不是一味宽纵,这才是治家之道!令伯父虽然论年纪论资历,都是我的长辈,但这话我却不得不规劝一句!令伯父膝下无子,只有玉奴等几个女儿,难道不怕如刘良这等卑劣无耻的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以至于牵累家人?”
“明公说的是……”
杨銛已经是有些词穷,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偏偏在这时候,刚刚捅破了他谎话的玉奴又抬头问道:“七兄,什么是卑劣无耻?”
杜士仪不禁莞尔,想了想就对赤毕说道:“你去西廊房,叫宝儿去前头亲笔录下张家人究竟是何说辞,然后呈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