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今太子李嗣谦如今尚年少,可这太子属官却一应俱全,只大多都只是侍奉讲读,并未有真正的实职。杜士仪还是第一次踏入太极宫东宫,进入之后就发现占地极大,竟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小宫城。当他跟着贺知章入了明德殿那座正殿时,就只听上头传来了一个斥责声:“阿娘既然病了多时,你为何一再隐瞒于我?”
“郎君,奴婢也是奉丽妃之命……”
“不要说了,我这就去看阿娘!”
随着这个声音,下一刻,杜士仪就看见了那个匆匆出来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光景,身材雄武英气勃勃,一身莲青色衣衫,看上去仿佛和寻常年轻人无甚不同,只有面上更傲气些。一打照面,贺知章便连忙轻咳一声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杜士仪这才知道此人便是太子李嗣谦,连忙也跟着行礼。尽管刚刚在里头斥责人的时候仿佛有些气急败坏,可此刻见到贺知章这熟悉的讲读官,这位大唐太子立刻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自然地还礼道:“贺学士,孤刚刚一时心急,没瞧见你已经来了。这位是……”
“这便是杜拾遗。”
“啊,原来你就是杜十九郎!”
杜士仪见李嗣谦眼睛睁得老大,赫然又惊又喜,他不禁犯起了嘀咕,却不想李嗣谦竟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杜拾遗,久仰大名了,听说你调入丽正书院修书,我就知道你兴许会到少阳院讲读,没想到真的给孤遇上了。只不过……”
他正踌躇母亲的病,身后那内侍立刻劝说道:“郎君,读书明礼最是要紧,丽妃为何不让郎君知道病情,还不是因为生怕耽误太子殿下的课业?如今贺学士和杜拾遗都已经来了,还请太子殿下先听讲读,等上完课之后再去探望丽妃也不迟。殿下,正事为重。”
李嗣谦怔忡了好一会儿,最终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不该太心急。贺学士,杜拾遗,先进殿讲读吧!”
东宫侍读并不是寻常人以为,真的旦夕在太子身边,而是按照固定的日期进入东宫讲读,而平常时候绝不许踏入东宫半步。尽管李嗣谦曾经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儿子,但哪怕他被立为皇太子之初最为爱重的时候也是如此,更不用提母亲色衰宠亦衰,他自己亦很难见到父亲的现如今了。所以,杜士仪对这位太子原本极其陌生,今日初见第一次讲读,只觉得李嗣谦容止娴雅,虽然偶尔显得急躁,但大体上却礼仪无差,等到讲读完毕却又令人赐茶点,旋即就如同寻常年轻人一般,兴致勃勃地向他探问起了固安公主的事。
“固安公主真的是大庭广众之下一箭双雁?”
“她当初在奚王牙帐的时候,还带着奴隶练兵?”
“那时候三部发兵,你们解围的详情可能说给孤听听?”
面对这位好奇宝宝大唐太子,杜士仪看了看贺知章,见其无奈点头,示意他只管说,他也就故意把事情说得跌宕起伏。果然,李嗣谦仿佛对这种传奇似的故事非常有兴致,问了又问,许久方才舒了一口气,无限神往地说道:“孤也真想出去看看,只可惜就是随阿爷去洛阳,路途当中也是被人紧紧围住,最多只能看到官道两侧的禾稼,其余什么都看不见。公孙大娘的剑舞固然绝艳,可我听说裴将军剑舞更出众,张颠草书世无双,吴道玄的画我却不甚喜欢……来日我一定要请得阿爷允准,让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