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崔颢昂首挺胸应是,杜士仪便加重了语气问道:“我是问你可有把握力压苗含泽一筹!要知道,今年京兆府试固然是我主持,可明年却是员嘉静这考功员外郎知贡举,要是你明年省试没把握,今岁京兆府试也不用来了!苗含泽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有张相国激赏,岂有你出彩的机会?”
崔颢猛然想起杜士仪刚刚所言,王维这一回落马,张嘉贞是幕后推手之一,苗延嗣这个谋主自然也有份,他登时咬紧了牙关。对于科场之事,他并不算太热衷,之前也是因为友人撺掇,自己又傲气好名,这才勉力一争,可如今关系到力荐自己为自己扬名的王维,他不由得捏紧拳头使劲挥了挥,这才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拼了!管他什么苗含泽员嘉静,只要我写出让他们全都无话可说的诗赋文章,谁敢黜落我,我就去朱雀门撕皇榜!”
说到这里,他就对着杜士仪深深一揖道:“多谢杜少府提点,我这就回去预备京兆府试!压不下他苗含泽,我从今往后就不考了!”
王缙瞠目结舌地看着崔颢转身大步离去,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地看着杜士仪:“杜十九郎,你这激将法用得真是绝了!”
“崔郎君虽则兴许风流轻浮,却也性情高傲,能激他豁出去拼一拼还是容易得很!我万年县试才点过苗含泽第一,倒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成见,只是有些人揣摩圣意徇一己之私,实在是太过分了!”
杜士仪看着崔颢那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缙说,“十五郎,你有什么打算?刚刚王兄对你担心得很,毕竟,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了,不如索性搬到我那儿去同住?”
“这个……”王缙犹豫了再犹豫,等到回头看了一眼那竹帘低垂的屋子,最终摇了摇头,“杜十九郎,你好意我心领了。进士及第也要守选,我的经史底子不如阿兄,所以我只打算应制科,何年应试还得看当年的制科科目。阿兄遭贬,原也有风头太劲的缘故,但你实则比阿兄更在风口浪尖。我和你搬到一块去,兴许还会连累了你,而我在外头借着心灰意冷游荡游荡,兴许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否则若你也遇到如阿兄这般之事,却丝毫准备也没有,岂不是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王缙便嘿然一笑:“总之知道仇人是谁就好办了!别以为身居高位就了不得,只要有机会,未必不能掀了他下马!这次让崔颢打头阵,我虽只是一介白身,却也不像阿兄这般心慈手软,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杜士仪顿时心中一动:“既如此,十五郎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等出了王宅,杜士仪看了看天色,心里已经明了自己下一站该去找谁。三师兄裴宁既然已经选了集贤殿校书郎,应该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忙才是!另外,他也不妨去见一见姜度,源乾曜这位老好人宰相他打过几回交道,但见绵里藏针,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他这次可以送个大好机会上去!
第270章 请君入瓮
太乐署中一场风波,仅止于本职官员数人,并未如某些人想象那般继续蔓延开来。不数日,此事就被腰斩兰州叛胡康待宾于西市之事给冲淡了。河西大战连场之后的捷报,西市杀人的血腥和震慑,让长安城上下官民百姓多了无数津津乐道的谈资,尤其是张说再立战功,旧账却并没有因为前事被人翻出来,这回京拜相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更有人议论起了其被召回朝的时间问题。在这等众说纷纭政事堂人选的时刻,杜士仪却是轻车简从地在灞桥边给王维送了行。
“珍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俗了。”王维闻言苦笑,可想想刚刚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赫赫有名的史官刘子玄和配流远方的长子刘贶依依惜别,他又觉得自己着实还算是幸运的,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来日方长,我会设法回来的,你看好十五郎,别让他贸然给我鸣冤上诉!”
“阿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明世情?”王缙顿时为之气结,恼火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这案子若是能翻,太史刘公怎会落得个远贬安州的下场?总而言之,我会留着这有用之身,你也自个好好保重身体,别一个劲只惦记着咱们这些兄弟。我和弟弟们都大了,日后自会孝顺阿娘,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