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杜士仪便欠了欠身道:“还请张使君明授机宜!”
见杜士仪竟答应了,张说眼睛一亮,随即便笑了起来:“好,果然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你来看,这朔州北面所居的铁勒降户,是拔曳固部,虽则是被突厥打得溃散之后方才来投我朝的,可军民三千帐,至少有两万人。看似大不如前,但须知铁勒九姓素来老少皆兵,纵使妇人亦能骑射,若真的惊惧为乱,则转眼之间朔州大乱,且牵连岚州代州,就连并州也会动荡不安。
而蔚州横野军西北面的,则是同罗部,军民大约两千余帐,万五千人,当初因默啜残暴,铁勒诸部群起反叛,继位的毗伽又对他们大肆镇压,一时部族溃散。如今河曲王晙杀降户,剿灭了不少叛逆的仆固部也是铁勒九姓之一,就怕拔曳固部和同罗部物伤同类,复降突厥抑或引狼入室,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能够不动一刀一兵将其安抚降服这两部,则是上上之策!”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当然,你对本地风土人情,以及突厥语都不太熟悉,我会拨两个懂得这些的书史给你。其余随行,则是从天兵军中挑选的骁锐,我再拨给你我素日常用的从者一人,至于这朔州和蔚州两地,你可随兴任选一地前往。”
看看那地图上距离四五百里的两个地方,杜士仪沉吟良久,最终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去蔚州吧。”
张说欣然点了点头,接下来便立时雷厉风行唤了一个个人进来。显然,他早已经做好了杜士仪答应此事的准备,那些进来的书史也好,卫士也罢,甚至是张说所言的那个幕宾,面对分派全都是恭恭敬敬答应。末了,他正对杜士仪解说其中要紧处,突然只听外间通传道:“使君,王郎君求见……”
话音刚落,甚至张说的答复都尚未出口,就只见王翰竟是一阵风似的径直闯了进来。见这半月堂中如此光景,他一时眉头大皱,竟是想都不想便开口说道:“使君如此大动干戈,莫非已经是想好了前去安抚那些铁勒降户的人选?”
不等张说答话,杜士仪便主动解释道:“子羽兄,张使君是打算亲自出马,然则朔州和蔚州两地相隔颇有一段距离,所以我已经答应了张使君前往蔚州横野军,而张使君则亲自前往朔州大同军。”
“什么!”
王翰一回到家就得知张说派人来把杜士仪请了过去,却压根没提到自己,立时风风火火赶到了大都督府,却不料得到的竟是如此消息。看看张说,又看看杜士仪,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他眉头一皱便索性开口道:“蔚州路途遥远,杜十九郎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哪怕张使君就是给他预备了向导和其余随行卫士,仍不免失于陌生。既然如此,我陪着杜十九郎走一趟蔚州吧,横竖铁勒语……也就是突厥语我会说,那一带我也曾经去过!”
“子羽兄!”
“杜十九郎你不用说了,我可是并州城内赫赫有名的仗义疏财王子羽,如今你不用我疏财,但我还欠你那么大的人情未还,仗义一趟自然份属应当。”
见杜士仪被王翰噎得一愣,张说沉吟再三,最终点了点头:“也好,若有子羽随行,此事便把握更大。记住,那些铁勒降户色厉内荏,因开元四年我大唐军马合铁勒九姓击突厥那一场大胜仗,他们多半深惧我大唐雄兵,只要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适当慑之以威即可!”
如是嘱咐再三,待到王翰和杜士仪出去预备动身事宜,张说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王毛仲的那个从者抵达长史署的时机实在卡得太好了,只怕之前一个是送信的,这一个则呆在太原城中看他动向如何。横竖他已经预备停当,就算没有王翰,他调配给杜士仪的人都是大都督府中的精兵强将,从者钱林亦是得他面授机宜,只要处理得当,横野军附近散居的同罗部应当会消停下来。就算不能……他安抚了大同军再赶过去,应该也还来得及!
他从幽州都督转任并州时,曾经特地绕道蔚州过来,途中就访过同罗部和拔曳固部,深知这些人厌恶连年征战,都图个安稳,所以,王晙杀降固然突然,可什么拔曳固部同罗部不稳,不过是一时震动而已!若杜士仪能够做好此事,此次他又不得罪王毛仲,也送了其一份功劳;若他如此安排却还做不好,那便是杜士仪自己太过无能!